其实他的眼光没有错,对于周卡来说,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什么能撼动他强悍的神经,因为他已经经历太多,有人说过有经历的人才配谈人生,没经历的人才会感慨过去。崔冬来除了读书上学读书上学,上班下班上班下班,他这一辈子实在没什么经历,当他遇到柳大坤之后,总算觉得自己的人生开始神奇又丰富了,所以他被捕之后一直表现的很是淡定,显示着自己内心的强大,但是跟眼前的比自己小不知道多少岁的周卡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的经历还嫌不够。
崔冬来笑笑说:“好啊,既然师叔愿意听,我就给你讲讲吧,虽然不知道师叔怎么会不知道我师父的事情,但是我师父倒是一直提起师爷祝清风和他的师弟程师叔,他老人家倒是没提起过您,想来您是在他老人家离开清风小筑后才进驻清风小筑的。”
周卡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话。
崔冬来想了想开始诉说自己和柳大坤相遇的经过。审讯市里众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极其奇怪,都不明白周卡用了什么方法把一开始一言不发冰冷异常的崔冬来说的竟然开始滔滔不绝,激动不已了。张有钢特别疑惑的摇摇头说:“小周这是用的什么法子?怎么刚才对方不理他,现在反倒像求着他说话一样了,你们看他现在明显已经变成自言自语了,这是要交代的节奏啊,天啊,周卡这是对他做了什么了?”
孙波笑着说:“周卡肯定知道崔冬来所有的秘密,那些秘密崔冬来一定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但是周卡知道,所以崔冬来无法隐瞒,应该就说了吧,这罪犯吧,只要一开始交代,就会滔滔不绝。”
“对,罪犯都有这个特点,跟他们的心里压力有关,压力越大,破口之后泄露的越快。”张有钢觉得罪犯就像气球,一旦被扎破所有气体都会迅速跑光。
老杨对周卡很感兴趣问:“孙波啊,周卡多大来着?怎么感觉如此老成呢?似乎跟他年纪不相符啊。”
孙波笑着说:“不到三十,二十八九吧。”
“哦,我说看着那么年轻呢,原来果然是年轻啊。真是年轻有为啊,人才啊人才,人才都流落在外了。”老杨慨叹着。
张有钢嘿嘿笑道:“杨老师,您是说我们这些能力差的进了刑警队了么?”
老杨哈哈笑道:“有钢你属于有能力又有领导力的,你手下也都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的。”
张有钢笑道:“多谢杨老师夸奖啊。”
孙波笑道:“老杨教出来的学生能不好使么?自然是一顶十的。”
老杨笑道:“咱就别互相吹捧了。对了,尼雅呀,你多大了?看着比周卡还年轻,你们还挺般配的。”
尼雅笑笑说道:“我十九岁了。”
老杨愣了下说:“哦,十九岁……那个……般配般配,男方大点会照顾人……照顾人,体贴,挺好挺好。”
孙波和张有钢都知道尼雅的年纪和周卡差着十岁,见老杨吃惊的说话都结巴了,不禁相视偷笑。
审讯室内崔冬来准备叙说自己的过往,他对周卡说:“师叔啊,你相信命运么?有时候人的命真的是天注定的。”
周卡心说自己怎么会不相信命呢?自己的命运还不够坎坷么?被“命运”安排的还不够离奇么?他苦笑一声点头说:“相信。”
“那就对了,您应该比我入门早,更是深有体会吧,也许咱学的东西都有点太邪性,所以老天故意让我们历经磨难。”崔冬来作为一名医学博士,主刀医师却很信命。
周卡嘿嘿一笑说:“我没学那些东西,我只是学了身功夫。”
“是叠拳吧?我知道,我也学了,但是没什么长进,我资质不好,我师父说资质好的两年能有大成,但是我学了一年后老师就说我没资质,干脆我就放弃学别的了。”崔冬来显然很是怀念跟师父学艺的岁月。
周卡哦了声说:“怪不得抓你的时候被你划伤了好几个人呢,果然你是学过的,幸好你学得不好,不然今天得出几条人命,不过你出手也已经够快的了。”
崔冬来叹口气说:“我知道被抓后肯定再也出不去了,干脆就鱼死网破吧,其实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钱,为了给我父亲治病么?我父亲有尿毒症,需要换肾,我没钱。”
“你做了七年外科医生,而且是在申海市这种大城市的大医院里面,你怎么会没钱?”周卡不相信。
“离婚的时候都给前妻了,存款房子都给她了,我净身出户。”崔冬来说道。
“你还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啊,你一定出轨了吧?”周卡想起自己“出轨”的事情,他知道男人出轨后那种愧疚的心情无以言表。
“不是我出轨,是她出轨了,跟她们经理好上了,她是一家医药公司的销售主管,跟我有工作上的接触,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我们结婚后没两年她就出轨了,然后被我发现了,在我们结婚前她就已经跟她经理在一起了。”崔冬来此时谈起这些已经显得很平静,但是在当时他的怒火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只是他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远方的爹娘,他不能犯罪不能死,死了没人能照顾爹娘了。
周卡有些愕然,突然他感觉有些同情眼前这位长相很西域化的男人,他叹口气说:“你接着说。”
崔冬来想起那件事显然还有些心情难以平复,深呼吸了两次才说道:“被我发现后,就离婚了,我想她毕竟是个女人,我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都能赚回来,所以我净身出户,我们没有孩子,因为太忙一直没要。可能也是因为我太忙,没时间陪她,所以她又和她的经理死灰复燃了。离婚后我喝酒酗酒,住在出租房里每天都喝,不到半年就被医院辞退了,你知道医院是不会轻易辞退人的,这种医院医生都是事业编,一般不会辞人,但是因为我当时犯了个大错,我做手术把一块纱布留在了病人体内,那时候我一直被院领导找去谈话,他们对我的状态很不满意,出了这事儿之后我就被辞退了,我想除了这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跟主管副院长那时候刚刚吵了一架,我怀疑他收了厂家的黑钱,把一款优质的内骨钉换成了了另一家的,结果病人普遍出现排异反应而且很严重,我当时就去找器材科,器材科的科长说这是主管副院长的事情,我明白副院长肯定是拿了厂家的黑钱,而且每用出一枚内骨钉他都会有不菲的提成拿,所以我去找他并没有说让他撤掉另一家的产品,而是让他把以前那家产品重新进院,但是他就百般推搪,说什么他做不了主,又说进个产品有很多规章制度,要走很多程序,说他会研究研究,我知道他是在搪塞,于是跟他吵了起来,这事儿最后闹到了院长那里,因为我在医院里还是比较有权威性的,最终院长批示将开始那个厂家的骨钉重新进院,这事就惹恼了主管副院长,据说在辞退我的会议上,他的发言最积极,搜罗我离婚酗酒精神状态不佳这些证据上最详尽。宁惹君子不惹小人,果然是没错的,我一路走来,都是通过自己一步步的努力,大学、研究生、博士,主刀医生,除了付出了艰辛外,我这一路算是顺利的,可以算是很顺利的,我也一度认为只要努力,只要你有能力就不用管其他,不用管什么勾心斗角,不用去拍马逢迎,不用为了晋升请客送礼,但是我错了,真的错了,也许前半生我走的太顺利,老天要故意给我折磨。”
周卡嘿嘿笑道:“你说的没错,你是很有能力,可是你被辞退还不是因为你做手术没做好,那怪得了谁?”
“对,你说的也没错,根源是在我的身上。”崔冬来叹了口气。
“那后来呢?接着说。”
“后来我酗酒更严重了,甚至出现了幻觉,但是当时我觉得那就是老天要收我了,我就想到了自杀,我这个人为人无趣,一丝不苟的,没几个朋友,朋友都是吃吃喝喝喝玩玩闹闹,我没时间,我要学习我要搞研究,我没多少朋友,除了一两个同事安慰过我,就再没人来过,我在出租房里呆了一个月,我准备出去自杀,我不想死在房东家里,给人家添堵,也不想死的过程那么长,我就开车跑到了北郊的山里,想着跳崖过程快还没痛苦而且还省得掩埋,摔在山沟里不会被发现,省得给别人找麻烦,我找了个大山深处人迹罕至的偏僻的悬崖,坐在悬崖边喝了半斤白酒,听着山涧里回荡的鸟叫,就像一声一声催我快跳的声音,然后一闭眼就跳下去了,我跟你说,其实自杀真的不难,挺容易的,你就……”
“行了行了,这经验就别跟我传授了,往下说。”周卡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