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妙雪惊讶道：“喝茶？田铁哥，你从小不是大森林里打猎的么？怎会喜欢喝茶？”
周卡笑道：“人喜欢上一件事往往是因为另一个人。”
苟妙雪忙问：“是怎么回事？是谁让他喜欢饮茶的？是他女朋友？”
周卡看看田铁，田铁已经不忌讳自己心底的往事沉渣被人无情搅起，只是笑笑走在前面进了茶馆。茶馆看着古香古色，进去后一股茶香扑鼻，田铁翕动着鼻子眼睛里露出刹那的温柔，也许在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笑起来甜甜的女孩的面庞。
苟妙雪对于品茶很在行，从小受家教影响，除了琴棋书画，其他看起来有品位的事情在她小时候都有专门的老师指导过。她将茶轻吮进口内，不咽下喉，舌尖打转几次就能熟练的叫出茶的名字，说出茶的特点，而田铁仿佛找到了知音，跟苟妙雪探讨起饮茶的感觉，什么醇和内敛、回甘生津等词汇在她俩口中时不时的蹦出来，看着他们喝口茶然后陶醉的说出喝下去的感觉、茶的特点，对茶从来都是如饮白水的周卡感觉自己的舌头是不是比别人少了一部分味蕾，他感觉眼前黄黄淡淡的液体就是不如田铁炖的肉汤好喝。
他问端着茶小口喝着的巴桑：“巴桑，我咋喝不出啥内涵呢，你能喝出他俩说的味道么？”
巴桑望着周卡摇头，低下头盯着茶杯里几叶淡绿的茶叶说：“我能喝出它们是什么时候死去的。”
周卡愕然问：“什么时候死去？”
巴桑点点头，苟妙雪听到巴桑的话也奇怪的问：“你是说它们什么时候被采摘的？”
巴桑说：“它们是在一个清晨被摘下的，那天阴阴的，空气雾蒙蒙的，风很冷，它们很伤心，采茶人的手指很轻。”
巴桑仿佛陷入了沉思，又似是自言自语，话语里透着淡淡的哀切，仿佛是为了杯中那几枚嫩叶说出离枝的伤心。三人都感惊愕，都只觉得她是以物喻人，顾影自怜，怪不得巴桑的舅妈说她精神有问题呢。
周卡见气愤凝滞，忙哈哈一笑说：“看来我们巴桑颇有林黛玉的性格呢。”
巴桑抬头眼角有亮晶晶的泪影：“谁是林黛玉？”
苟妙雪笑答：“小说里的人物，特别善良，花瓣落了，她给它们埋入花塚葬了，还给它们写了词悼念。”
说着她轻声诵道：“花谢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谢，落絮轻沾扑绣帘。”
田铁在一旁羡慕的说：“有文化真好，我恨我爹！”
巴桑说：“姐姐，你念的真好，其实花草都有命，自然也会有感觉，只是人们无法明白它们的表达而已。”
周卡怕又引起巴桑的伤感，忙说：“咱不喝茶了，茶对我来说太淡，我带你们去吃冰激凌，刚看见那边有个好吃的冰激凌店呢。巴桑你一定要吃一吃，冰激凌可好吃了，桑榆就爱吃冰激凌。”
苟妙雪当然知道桑榆是谁，刚刚沉浸在黛玉的葬花吟里的她，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哽咽，仿佛自己就是那落花遗红，飘零角落，无人问知，不觉眼圈红了。
田铁发现了尴尬，似乎明白苟妙雪的异样，忙说：“妙雪，新加坡很热，你该很爱吃冰激凌吧？”
苟妙雪从失神中醒来，慌忙露出笑容说：“嗯，对对，我也很喜欢吃，我要吃大桶的！”
冰激凌甜甜腻腻，但苟妙雪总觉得她的味道苦苦涩涩的，“也许巧克力加多了”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逛街归来回到宾馆没多久，高玉良打了电话过来，他刚开完会正在赶来酒店的路上，他说今晚带大家去吃烤全羊，周卡笑着答应，心说这些日子不知吃进去多少只羊，阿弥陀佛。
小刘再次见到田铁竟然有些拘谨，似乎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活泼，只是笑容还依旧如她的名字一样甜甜的。周卡和高玉良、小孟自然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倒是田铁主动跟小刘打招呼说：“刘甜甜，你脸咋红了？”
小孟开着辆七人座的越野车将众人拉到一处特色烤全羊馆，苟悬说自己岁数大了就不参与年轻人的聚会了。
饭馆不大，味道很好，似乎好味道都是在街边巷角的小馆子里，大饭店只负责环境和服务。
酒足饭饱，小刘开车将众人送回酒店，在周卡的房间周卡问起德慧德明的情况，高玉良说因案件影响大，所以法律程序走的较快，已经移交检察院起诉，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但还没进入审判阶段。
周卡说：“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高玉良感觉奇怪，咽下茶水问：“你说吧，我全力帮忙。”
周卡说：“能安排我们和德明单独见一面么？”
高玉良说：“当然可以！人都是你抓到的，你要见就见。但是要等两天，我还是得去疏通一下。”
周卡点头说：“那就麻烦你了。上次你帮我借来的车，这些日子我们可开了不少公里，回头你找人给开回都成市还了吧。”
高玉良手一挥说：“那都是小事，咱之间不用客气，你们好好休息，等有信儿了，我通知你。”
两天内苟妙雪和周卡田铁带着巴桑逛遍了甘兰城所有有趣的地方，博物馆、文物古迹、公园商场，而巴萨似乎最喜欢动物园，在每种动物的面前都表现得特别高兴，往往一呆就是好久，还时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田铁拉着周卡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巴桑似乎这里真的有问题。”
两天后，在看守所周卡又一次见到了德明，并且高玉良特例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切掉监控。德明精神似乎还好，他不放心的问：“一定确定我戴罪立功的事实啊，别给我判了死刑。”
周卡说：“你放心，主谋不是你，你戴罪立功表现突出，法官会予以考虑的。”
德明狡黠的眨眨眼问：“你找我是有啥事吧？”
周卡笑道：“你倒聪明。”
德明嘿嘿笑道：“若没有事，你怎么还会来见我这个杀人犯？”
周卡笑笑说：“我请你帮我个忙？”
“能减刑么？”
“我不保证，但能让你不加刑。”
德明琢磨了下说：“你说吧，让我干啥。”
周卡将巴桑带进小屋，并且将带来的香朱砂胶水清水等物品放在桌上，然后退出房间。高玉良为了保证巴桑的安全起见，仍然打开了摄像头。一切与上次德明对高晨做的一样，只是这次在结束之后，似乎昏昏沉沉的巴桑醒来后跟德明不停的说着什么，德明渐渐的转为惊恐，身体不自主的向后直退，然后激动的跟巴桑说着什么，片刻后，巴桑伸手放在德明的头顶，说了几句话，德明朝巴桑双掌合十拜了拜。
因为房间只有个摄像头没有录音设备，所以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出来后好奇的小孟询问德明跟巴桑对话的内容，德明一句话不说，表情肃穆。
众人回到酒店高玉良想问周卡巴桑到底是谁，但感觉即使问了，周卡的解释他也听不懂，还不如不问，他感觉生活在自己的唯物主义的世界里，比生活在周卡的那些玄之又玄的另一个世界里要舒服很多。
小刘盛情邀请大家多呆几天，田铁爽快的答应着，高玉良三人走后苟悬转向一直一言不发的巴桑问：“巴桑，你感觉怎样？”
巴桑微微一笑，乌黑的眼神显得异常清澈：“以后请叫我尼雅。”
在众人的不解中，巴桑说：“那是我本来的名字。”
苟悬点头说：“尼雅，你想起了什么？”
尼雅温柔的说：“我脑海里是一片血雨腥风，百鬼夜哭，但我无法想起全部，时间太久远，很多东西封存不住已经被时间带走，但我可以自己找寻回来，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众人见平时话很少，说汉语也不太自如的尼雅，竟然说出一套一套的成语和熟练的句式，心里都很惊奇，愣愣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尼雅似乎感觉到大家的不解，笑着拉着苟妙雪的手说：“姐姐，我想吃冰激凌了。”
苟妙雪笑着说：“好啊，一会咱就去吃，一人一大份。”
苟悬当然最关心效果问题，是他建议周卡找到尼雅的，说尼雅就是西域神女的转世，找到尼雅是为了帮周卡治病，当然需要了解她到底能不能除掉周卡脑中的幽冥虫。于是他问：“尼雅，周卡脑中有一种奇怪的飞虫，让他时常会晕倒，说不定哪次就不会再醒来，你觉得你有能力帮他么？”
尼雅似乎很惊讶，她犹豫了一下，走到周卡面前睁着大眼睛凝视着周卡说：“周卡哥，你看着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