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庆东显然回忆起了最痛苦的事情,叹气一番说道:“杜晗……杜晗那孩子我本来跟他说好了的,答应给他七百万,只截他一条胳膊,智维的胳膊因为恢复不善也需要截肢,崔冬来说考虑智维身体状况,先做胳膊的手术。杜晗那时候很缺钱,情绪也不好,虽然对我的提议很震惊,但是只是想了想就答应了,于是我就让司机接了他住到我家里,那孩子也怪可怜的,司机说他按照约定的地点找到那个小区,发现杜晗就住在车上,你说他是有多惨,我觉得七百万买他一条胳膊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卖买。后来到了我家,他却后悔了,继而和我的保镖吵了起来,他那孩子上学时候就好勇斗狠的,一言不合跟我的保镖动了手,可是我那保镖的身手可不一般呐,就一下就把他给……给大死了,是摔死了,脑袋撞在地上死了。唉……当时我知道这件事后脑袋都空了,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是我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问题,这个问题会让我身败名裂,但是你要知道啊,小周,有时候人被逼到一定的程度就只能孤注一掷了,我这一辈子有过好几次这样的凶险,过来了就是阳光灿烂,过不来就只能沉入深渊。但是这次我显然没有顶过来,那时候我就紧急让崔冬来来做手术,把手术日期提前了一天,我怕人死了之后,肢体功能会受影响,崔冬来很好的完成了手术,他很职业也很专业,事后也证明他的手术很成功也很有效果,效果好的让人有些意外,智维的胳膊三天后就能动了,而且功能全部恢复,你说这是有多神奇,我都有心给崔冬来投资让他去开一家医院,越大越好,可惜一切都毁在杜晗的死上面,唉……”
何庆东显然从没想到过会发生那种意外,但是意外的发生有时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意外”,而是有因才有果的,没有何庆东种下的“因”,也就不会有杜晗意外死亡这个“果”。
周卡等着何庆东接着往下叙述,他知道对于何庆东这么条理清晰的人,他不需要提醒或者追问什么。果然何庆东又猛吸了两口已经烟灰老长的香烟,将香烟掐灭,长出一口气说:“之后我们都被智维手臂的恢复情况而欣喜,智维也难得露出了笑容,他跟他妈妈说,他觉得自己还能去开车,唉……他就爱赛车,当年想去当赛车手,我没同意,早知道就让他去了,也不至于发生今天这个事情。再后来我们见你们那边查案进展不顺利,就觉得你们是没任何线索了,考虑到医生说移植最好快点进行才更有好处,时间长了再开刀影响手术效果,还有我想让崔冬来赶紧做完手术赶紧离开申海市,以防止他被警方查到把我们供出来,于是我就立刻让司机和管家去寻找新的供体,多少钱都行,但是要找个年轻人,身材和智维差不多的,结果他们就带了个学生来,管家建议我最好不要去看那个学生,不要让他看见我的脸,省得被他记住,日后有什么麻烦。我本来打算明天给崔冬来打电话,让他准备手术的,结果今天你们就到了。”
“那你知道那名学生是怎么来的么?”周卡问。
“什么意思?”何庆东疑问着,似乎感觉到有什么问题。
周卡笑笑说:“刚才我们从那名学生口中得到的消息是,他半夜从网吧回学校,在学校旁的小树林里被绑架了,而且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是什么事?更没提什么花钱买他腿的事情。
何庆东不可思议的问:“你……你是说,我的保镖和司机,他们……他们隐瞒了?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周卡摇头笑道:“何老板,您这么聪明的人,您还想不出来么?”
“是为了我的钱?他们……他们这不是犯罪么?和贩卖器官没什么区别吧?”何庆东惊道。
“何止是贩卖器官啊,刚才我们的人对你的保镖和司机们审问过了,他们交代了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让那名学生活着回去,毁尸灭迹以防万一。”周卡冷笑着,想象着人性是个有着无限弹力的橡皮筋,能够歪曲扭曲到何种程度?能够拉长的距离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可以将人性里的邪恶拉长几倍几十倍之多。
何庆东低头不语仿佛不相信他的手下会做这样的事情,他喃喃道:“怪不得他们建议我不要跟那个学生见面呢,原来是怕穿帮了!我平时待他们不薄啊,给他们的薪水也不少,怎么他们会为了钱做这种事情?那可是人命啊,他们值得吗?”
周卡说:“反正你们手里已经有条人命了,还在乎再多一条么?拿了钱他们就会有多远走多远,你给的钱都够他们去国外移民了,不全是人心坏了,是金钱把人心给埋了。”
何庆东深深叹了口气,平时看起来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的他,此时看起来竟是非常的憔悴枯槁,再也没有了神采奕奕的精气神,或许他儿子何智维的事情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他现在看起来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不再是富翁大老板,不再是房地产业的精英,而只是一个憔悴的父亲,一个心存侥幸却反受其害的悔恨者。
半饷他才叹口气说:“我的罪应该不致死吧?”
“嗯,如果真是你的保镖失手把人打死的,而且你认错态度好的话,应该是不会死罪的,但是你的包庇罪、买卖活体器官罪什么的也挺多,具体法律上的东西我不太懂,回头让张队给你解释下。”
“其实我也想象过万一有这么一天会是怎么个情况,但是本以为这个案子就是个无头悬案,但没想到……唉,总之有很多大意之处,否则也不会……唉……”何庆东似乎很后悔自己的许多考虑不周之处。
周卡撇嘴道:“你现在该后悔的不是哪个细节没做好,而是后悔当初就不该想出这么个主意来,应该通过正规渠道寻找异体移植的供体,而不是进行活体器官买卖,不能心存任何侥幸。”
何庆东忙说:“是是是,我不是后悔那个,我是觉得人啊,不管多小心谨慎,多么考虑周祥也难免会有漏洞,我从许久之前就尽力的将生意上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万无一失,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哪里有大意的地方,就会深深反省及时总结,人们都说我是严谨,但是现在看来,我做事情还是远远不够。”
周卡心里好笑,心说何庆东还真是个人才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已经有些偏执了,怪不得他能做大老板呢,没有点偏执的人是达不到一定高度的。他嘿嘿一笑说:“生意上你可以做到万无一失,但是这是犯罪,你恐怕就不行了,就算智商再高的人,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遇到足够强的警察,一样会被追查到的。”
“那你们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查到我的?能给我说说么?”何庆东果真是有点偏执。
周卡淡淡的说:“这属于警察侦破的内部消息,就不方便告诉你了,行了,我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你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好好表现,认错态度好一些,你还有机会的。”
“那,那我儿子的胳膊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
“会不会给他锯下来?”
何庆东眼神里都是担心。
周卡哈哈一笑说:“我想是应该不会,否则不是也太残忍了么。”
接下来的各项事宜张有钢都一一安排下去,众人在会议室里都安静的等待着周卡的解释,没破案之前没抓住凶手的时候,众人多少都被紧张的工作所感染,对周卡的侦破思路虽然好奇但终究还是能忍住不问,现在尘埃落定,众人都巴不得周卡快点说出真相。
张有钢心情显然不错,他对周卡表示了感谢:“小周啊,这次全都亏了你,我代表申海市刑警支队所有民警对你表示感谢,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一切都在不言中,晚上虽然还有许多事要办,但是今晚我依旧要陪你好好喝一顿酒,以后不管公事还是私事只要你跟我提,我一定竭尽所能。”
老杨显然早就迫不及待了,说道”有钢啊,感谢的话留在后头再说也行,现在咱得先听听周卡是怎么侦破这起案子的,咱得先学习学习。”
众人都迫不及待的要听周卡的分析,刑警小李也急着说:“小田在医院病床上听说案子破了,还念叨着让我们听完周哥的解惑然后赶紧告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