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雅望着九孔湖想起了家乡她放羊放牛的那个平静如镜的湖泊,那里没有路灯,没有烟花,但是每到月夜如昼的时候,那片湖水也是非常非常的漂亮,夏天傍晚湖面会升腾起迷蒙的白雾,四散在湖边的野草之中,人走在湖边就如同漫步在白云之端,冬天湖面会结冰,她就会跑上湖面,躺在诺大的冰湖之上,趴在冰面上望向深深的湖底,上面的冰面清澈异常望下去就开始混沌幽暗起来,给人压抑的感觉,她有时候不知怎么就会想自己若是被沉在湖底该是怎样的情景,她仿佛有那种被沉在湖底的压迫感,她不知道自己前世的尸体被沉湖,但是她仍有强烈的那种感觉。于是每当这时她就会翻个身躺在冰湖之上,仰望蓝天白云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从这汪湖水里走出去,走到外面的世界?她常听叔叔说起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的好,大城市里高楼林立灯红酒绿,他常幻想外面的世界,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一般,自己肩负的使命不一般,她不该就在这个地方生活下去,但是她又怕这辈子就跟上辈子一样碌碌无为甚至孤苦一生,但是终于她还是等来了机会,周卡等人找到了她并带走了她,她觉得这就是宿命的安排。
如今走在江南古镇的九孔湖边,走在跟她有着无限渊源的男人的身边,她突然有些恍惚,她感觉自己的这一生是不是该有个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是不是要重新设计了。她不知道还没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故乡那片湖水,她想不管是在偏僻的故乡还是在人流熙攘的江南小镇,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而自己也喜欢陪着他到天涯海角。
两人漫步在冬季的九孔湖边,路灯时不时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再缩短,两人在一起话都不多,但是却有个神奇的感觉,就是对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立刻就能让彼此心领神会了,那是种天然的默契,或许也是上天注定吧,不然老天爷怎么会那么煞费苦心的安排出那么一场匪夷所思的“戏”来将两人不顾一切的栓在一起的呢?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九孔湖边依旧有许多人在散步,尼雅正思索着自己这一生的匪夷所思,却突然被周卡拉到了一棵大树后,尼雅感觉周卡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这个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男人,从来没见他有如此紧张的时候,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甚至死亡,他也从来没有任何惊慌失措,他的身体和心灵就仿佛是为各种危机准备的,越是在关键时刻越是镇定越是稳定。
尼雅顺着周卡的眼神望去,顿时明白了让周卡内心如此震动的原因,他看见桑榆挽着一个人的胳膊,一个男人的胳膊走在九孔湖变,满脸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而那个男人她也见过,就是那位高高帅帅的警察,孙立为。
尼雅紧紧攥住周卡的手,周卡的手捏的尼雅的手生疼,直到桑榆和孙立为从两人面前走过去,走出老远消失在拐角的树林里面,周卡才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突然浑身一阵松懈,身体就如被掏空了一般,紧攥着尼雅的手无力的被尼雅握在手里,尼雅用力握住周卡的手,过去紧紧的抱住周卡,将头埋在他的肩头。
周卡的心脏却跟心情保持一个节奏,哽咽般的跳动着,半饷周卡伸出双臂将尼雅紧紧搂在怀里。桑榆这样的选择,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心里不是一直都希望她要快乐起来么?现在已经确定她快乐了,也正幸福着,身边更有个一直就爱着她的男人陪伴,那自己的愿望不是已经实现了么?怎么自己心里还会如被掏空了一般呢?自己怀里不是已经有了尼雅了么?怎么心里还会感觉有种失恋的痛苦血淋淋的啃咬着自己的心?
良久周卡方才平静下来,心情慢慢恢复平静,尼雅头靠在他肩头低声问:“周卡哥,你伤心了么?”
周卡紧了紧怀里的尼雅说:“我只是想起了过去,只是还有些不习惯。”
尼雅说:“我能理解的,你和桑榆姐那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忘就能忘的。”
周卡将脸贴在尼雅的头发上深吸了一口发香说:“尼雅,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么?”
尼雅躲在周卡的怀里笑道:“怎么总问这种问题?我不是说了么,我从没做过后悔的事情,人活着是要先前走的,不是为了后悔的。”
周卡长长的吸了口气,吐出去的时候仿佛也吐尽了不了的心事,扭头看去,已经看不见桑榆和孙立为的身影,他在心里祝福他们,他甚至有些感谢桑榆,更感谢孙立为,因为他觉得若是桑榆现在仍然单身或者痛苦不堪,那他的心里会更加不好受,会更加自责的。
尼雅突然轻声问:“周卡哥,你说我和你的缘分算不算偷来的?”
周卡一愣扶着尼雅的双肩,将脸低头凑近她的脸庞说:“就算是偷来的,也要一个愿意偷一个愿意被偷才行啊。”
尼雅噗嗤一声笑了说:“那你整天为我的事东奔西走,那么多危险,你后悔过么?没有我你的生活是不是会很快乐?”
周卡轻轻戳了下她高挺的鼻子说:“不是早就说过我愿意么,愿意陪你解决所有问题,没有你我早就呜呼哀哉了,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尼雅笑着问:“什么是呜呼哀哉?”
周卡哈哈笑着,刚想回答,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呜呼哀哉就是死翘翘的意思,不知我翻译的对不对?”
周卡忙一把揽过尼雅向旁边疾退两步,稳住身形仔细分辨才觉得那声音似乎正是田铁的。
周卡说了声:“偷听人说话似乎不是你的风格啊。”
树后的田铁叹口气说:“不偷听恐怕有些话根本听不到呢。”
周卡叹口气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田铁说:“你不是在花田小煮对面站了许久么?”
“你能看见我们?还……还能看出是我们来?”周卡有些不可思议。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田铁在树后嘿嘿笑着。
周卡想到田铁眼神极好,一定是他从厨房出来看见了自己和尼雅,他能通过形体动作分辨出自己和尼雅,这个也不奇怪,因为田铁对动物关节运动观察很仔细,尤其是宰杀动物的时候,关节部位都是如庖丁解牛一般用刀沿着骨头缝隙轻松就解开了的,所以他对人行动时候的关节运动和由此产生的习惯性姿势很敏感,认出自己和尼雅对他来说也很正常。
周卡叹口气问:“你怎么样?还好么?”
田铁从树后闪出来,一点也没什么变化的他看了眼周卡和尼雅,吐了口烟说:“我们似乎都还可以,你们两个呢?半年多了,过得如何?”
周卡笑笑说:“就那样吧。”
田铁看看尼雅说:“尼雅,你还好么?”
半年多这是两人头一次和好朋友说话,尼雅眼里顿时噙满了泪水,她有些哽咽,有些委屈的说:“田铁哥,我们……我们……”
田铁忙笑着说:“我知道你们一定是有苦衷的,楼梯上的血迹查出来是谁的了么?”
周卡点头说:“查到了。”
“哦,那就好,我没有报警,我知道你能查出来的。”田铁用手将烟头掐灭双指一弹准确的将烟头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什么时候回来解开真相?”
周卡说:“很快了,已经找到源头了。”
“那就好,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手机号一直没变过。”
周卡点点头,他想是不是该提醒一下田铁,附近有“老邢”的内线,但是一想既然尼雅和自己已经不在仙塘,即使有内线恐怕也不会对其余人造成伤害,自己一直没敢回仙塘的原因之一就是怕老邢的内线会将自己的情况报告给老邢,惹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有可能会伤及无辜,老邢这些人都是“浑身是毒”之辈的人物,弄不好真的会让其他人受伤害。所以还是等自己和尼雅“解决”掉老邢再说吧。现在告诉田铁真相恐怕会对他们的心理造成一定的恐慌,虽然田铁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身体对抗他倒是不怕谁,但对于偷偷摸摸下毒下蛊或者下一些邪术类的东西,恐怕他就难以应对了。
周卡只是对田铁说:“别跟任何人说我们曾回来过。”
田铁点头说:“我明白,你放心的去找元凶吧,这边交给我没问题,你放心吧。”
周卡叹口气说:“谢谢你,田铁!”
田铁嘿嘿一笑,远处路灯昏暗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有种金属般的刚毅,他突然说道:“我和秦凌五一结婚,到时候你应该能解决完这件事吧?”
周卡点头说:“我想应该够了,恭喜你啊,田铁。”
田铁挠头嘿嘿的笑着,突然说:“桑榆和老孙年前也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