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的大山绵延了千万年,每一座山峰,每一片古木丛林都见惯了云卷云舒,时光荏苒。
就像见惯了散落在深山老林里破败的村落和人们封闭贫穷的生活。
深山里的孩子上学会跋涉十几里的山路然后放学后再跋涉回来,跋山涉水对于他们来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而对于城市里的孩子只是每年一两次的娱乐活动。
他们见过世界上最好的风景,呼吸着全中国几乎最清新的空气,但是他们的生活和这两样却一直成着反比。
辍学的原因不是因为那来回十几里陡峭险峻的山路,而是因为口袋里拮据的钞票。
口袋里钞票的数量能让聪明伶俐的萧慎辍学,也能让他那在一家粉尘弥漫的人造钻石厂打工患上矽肺无钱医治的父母相继死亡。
那年萧慎10岁,祖国的花朵,含苞待放。
那年他的奶奶,也是唯一的亲人去世,萧慎成了孤儿,辍学是必然,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一位走街串巷给人算卦的道士收留了他,消息闭塞的深山里不兴什么领养手续,也没人管这些事情,村民们觉得这样对萧慎是种幸运。
老道士带走了萧慎,往更深的深山里去了。
春去冬来,花开花谢,院门口的古树又长了十岁,这座破旧的道观竟然在风雨飘摇中又坚持了十年。
道长很穷,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但他一腔热血。道观很破,随时摇摇欲坠,但它矗立在最美的山之巅。
道观的前身是一座小寺院,前后两进院子,深山里适合修行,不适合香火,尤其解放后,香火几乎断绝,遂被废弃,方丈和尚不知所踪。
道长来后用仅有的积蓄将这里改成了一座道观,靠走街串巷给人算卦为生,更多时候他会凭借自己的一身好功夫攀到山峰之巅,白云深处,万丈悬崖之上采集名贵草药,卖钱度日。
他到这里后一共收过5名弟子,5名弟子都是孤儿,四里八村的村民都说他是个大善人,只有他知道善人不好当,尤其是穷人想当善人的时候。
前三个弟子长大后相继离开了师傅,走出深山去大城市打工,他们的工作都很简单,两个当了保镖,一个当了保安,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有一身好功夫。
萧慎和小他四岁的师弟是道长最后收的两个徒弟,政策的春风终于也勉强吹进了深山老林,道长想要领养孤儿也需要办理相关的手续、具备相关的资质了。
道长根本没有任何资质,他六十多岁的年纪,没有固定收入,没有家产,有的只是那座破败的风雨飘摇的小小道观,和道观门口那颗几百岁的参天古树。
古树上斑斑驳驳满身的疤痕累累,那是几个徒弟从小在古树上练习拳脚留下的,他们除了练拳,还学习算卦。
没人知道道长的本领从何而来,他也从没跟外人提起过他的过去,也许他的过去有些不堪回首。
他一个人来到这里,一头扎入深山老林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从无人知晓。据一位老猎户讲,他曾和道长在深山密林偶然相遇,曾一起结伴进入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曾和道长一起在星光下得悬崖边饮酒高歌,他说道长来此地是位了躲避追杀,追杀他的人厉害至极,他们追杀他是位了抢夺一样东西。
三个徒弟受不了清修寂寞毅然离开幽静投入繁华,只留下风烛残年的道长河两个小师弟,师父把两个徒弟当成了自己晚年的寄托,他知自己阳寿将尽,遂将平生所学悉数传给二人。
道长收徒并非见苦而收,孤儿那么多,他只选择自己看上眼的,据说他会在孤儿的头、颈、腰、腿处用手指猛弹,他手劲出奇大,弹得孩子们龇牙咧嘴,直弹到他满意才收,所以他到这里二十多年只收过5个孤儿。
道长卒于八十八岁,临死时说了一句话:“我本能多活,但不忍残害众生。
萧慎亲眼看着父亲死去,母亲死去,奶奶死去,现在师父的死在他眼里彻底化成了一种恐惧,他恐惧死亡,他恐惧自己眼中看到的,他看到他们的灵魂被怪物死死的拖走。
他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他的功夫最高,算卦一点即透,别人只知道他有这些本事,但实际上他从道长那里学到的远不止这些。
他埋葬了师父,带着师父留下的一本残书出了山。凭他的本领,即使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也能生活的很舒服。
他完全可以跟自己的师兄一样去做保镖,每月拿一两万块的薪水,也可以在全国各著名的寺庙道观门口摆摊算卦。
凭借他出神入化的技法、前看三年后观五载的神秘术数,他完全可以受到追捧,就好像每个名山大川游人如织的地方,都会传说有一位算卦超强的能人。
信徒们称他们为神人、大仙、大师。他们经常说的就是:“不能多说,泄露天机,我命不久矣。
他们善于察言观色,善于巧舌如簧,善于遮遮掩掩、善于欲言又止、善于讳莫如深、善于高深莫测,而他们更善于的就是伪装,伪装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伪装成博古通今,伪装成能窥天机、断生死。
或者简单点说他们绝大多数都是骗子!
但是萧慎的算卦只算一步,就是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走,再往后他死不开口,而他算的那一步惊人的准确。
但仅此一步就能让人躲避死亡、消除厄运,回归正途,逆转人生。
师父死后的那段日子里,他整天将自己关在屋内,读那本师父留给他的残书。白天对着日光读,夜晚借着煤油灯读。
相信很多人会疑问,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没电的地方?
请相信茫茫大山深处有你绝对想不到的生活方式。他们上学都要攀绳索,挂着一只滑轮沿着一根晃悠悠的铁链从峡谷这头出溜到峡谷那头,峡谷下面或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或是奔腾怒吼的大河。
知道了这些,你就会觉在那些地方没有电灯,电视,电话是多么正常。
萧慎就这么着闭关了半年,然后从道观神秘失踪。接下来的半年时间他四处云游,探访名川大山,他摆摊算卦,占卜吉凶祸福,他在山之巅习练拳脚,他在雾之林研习残书,日出日落,朝阳在海面爬出,夕阳藏入山峦之后。夏尽冬至,他透过雪花看见了天堂,他掀起雨幕邂逅了过往。
半年时间,他凭着高超的算卦技艺赚了不少钱,遭受了同行的排挤,在同行纠结起来要对付他的时候,他消失了。
两个月前,他踏入了宝瓶县,两个多月后,宝瓶县发生了人头木桩案,罪犯凶残至极,现场恐怖异常,案件影响极其恶劣,惊动了公安部,一时间人心惶惶。
市刑侦队王队长一直坚信把人头活生生割下来钉在木桩上的凶手一定是心理变态,他的目的就是制造恐慌,或者杀人报复,事件影响越大,他越会得到心理上的满足。
甚至他分析可能罪犯或者罪犯的家人曾经在卧龙村的玉米地里被人杀害或者被人凌辱欺负过,所以罪犯选择在这些地方将这些仇家的人头挂在上面,以宣泄自己的愤怒。
萧慎在县城里转悠,他像嗅觉敏锐的狼一样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他的猎物是那些精神有问题的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