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板仔细看看照片说:“这不是经常来吃饭的老汉么?后来跟我的伙计打了一架,你们找他啥事?他犯事儿了?”
高玉良反问:“你认识么?”
李老板点点头说:“认识,我记得快一个月前他第一次来,之后每天中午都到我这里来吃烤羊,我跟你们说,不是我吹,大旗镇上的烤羊十只有八只是从我这里卖出去的!我的烤羊味道落别家不止一个档次,你看我的竞争对手都在干嘛,都改了买卖了,有改成炒菜的,有改成海鲜的,有改成拉面的,还有改成天津狗不理包子的,你说连狗都不理的包子,谁吃?”
高玉良连忙示意李老板停止他的思绪飞舞:“让你说这老汉的事,别说其他的。”
李老板知道自己的思维有些发散,佯装思索状吐口烟说:“这老汉就爱吃烤羊,每天都来,还爱喝酒,度数越高他越喜欢,后来就渐渐囊那个什么来着,囊……”
小刘提醒李老板:“囊中羞涩。”
“对对,后来就囊中羞涩了,上次你们见到那次打架,我们的伙计把他给打了,其实那次真不怨我们,那是他第二次赊账了,我们也不能总让他赊账你说是不是,说他他还不乐意脾气挺大,劈头盖脸就给我那伙计一顿骂,我那伙计性子也爆,直接就给他打了。”
高玉良问:“你知道他住哪里么?”
李老板说:“哎呀,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咱也不好跟人家打听啥,这地方自古就是悍匪强人的地盘,问了不该问的会吃刀子的。”
高玉良接着问:“那你知道谁认识他么?或者他跟没跟什么人一起来吃过饭?”
高玉良说:“还真没看见他跟谁一起来过,我见过他一直就是一个人,我一般在后面指导伙计烤羊,你也知道关键地方还得自己亲自上,一来味道有保证,二来我烤羊的关键步骤的秘方不会泄密,你说这年头还不得有点品牌意识么,哪能……”
小孟忙打断他的话说:“那叫你伙计来问问,伙计应该一直在前面招呼客人吧。”
李老板叹口气说:“你说王虎啊?他死了。”
大家都很吃惊,前几天还好好的人呢,怎么就死了呢?小孟问:“咋回事?”
李老板说:“谁知道呢,就死在我给伙计租的房子后面的沟里。”
小孟问:“死因呢?”
李老板说:“哎呀,可惨了,浑身都是血道子,手指缝里都是皮肉和血呀,脑袋上有个大窟窿,自己的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那模样太惨了”!
李老板眼睛里泛着恐惧,喃喃道:“都是血啊,荒草都给染红了,黄土都变成了褐色。你说人咋有那么多血呦,可怜王虎,来我这儿才半年,那孩子挺实在,就是脾气有点不好。”
小孟又问:“死因是什么?”
李老板说:“初步判断是被人砸死的,脑袋上的窟窿是死亡原因,我也是听你们警察说的,对了,你们不知道这事儿?”
高玉良说:“这地方归旗兰市管辖的。”
周卡突然对高玉良说:“我想看看死者。”
到达旗兰市公安局已经是下午三点,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何强带众人来到法医室,大家看见了死者王虎,王虎的脸已经血肉模糊,基本没有完整的皮肤,另外脖子上和胳膊上也是一片皮开肉绽,而他的双手沾满鲜血,指甲处还存着许多肉皮和碎肉,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烂,整个身体呈扭曲状,绷得紧紧的,状极恐怖。
眼前的几位虽然都见过很多尸体,但像这样让人心里发毛发寒的还是绝无仅有的,上一次就是那三具无脑尸体。
“我怀疑死者是被德明害死的!”周卡皱眉看完照片说。
小刘惊道:“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德明?”
小孟说:“是呀,就因为他打了德明?德明要报复他就杀了他?他太凶残了吧?”
田铁说:“德明敲掉两个人的天灵盖把脑浆挖掉,他本来就很凶残。”
小孟见田铁开口说话,心里不服,立刻利用自己的专业水平分析:“德明那么干瘦岁数又那么大,怎么能把人高马大的王虎砸死?你看法医鉴定也写了,王虎头上的窟窿是经过反复多次砸开的,而期间王虎竟然没有反抗么?这不符合常理,就算他第一下就把王虎砸晕了,后面几下是为了砸死他,那为什么王虎会掐着自己的脖子?还自己将自己的脸和全身抓的遍体鳞伤?”
周卡说:“他头上的窟窿是自己砸开的。”
大家都将匪夷所思的目光投向周卡,就连一向不动声色的田铁都耸了耸眉毛,嘴角抽动两下终究没抢着说出疑问。
但小孟和小刘却几乎异口同声的说:“怎么可能?”
小孟问:“那他自己用石头砸死自己,怎么会双手卡在自己脖子上?”
周卡说:“他可能没立时死掉,所以又掐着自己脖子。”
小刘抢着问:“周哥,你是说他想自己把自己给弄死?”
周卡点头。
队长何强此时却点头说:“如果真是他自己砸死自己的,那他身上的疑团就都能解开了,血液的喷溅范围和方向,头上窟窿砸开的角度问题,及现场没有第二人痕迹就都可以解释的通了,还有他身上的抓痕和指甲缝里的皮肉也佐证了他是自己对自己施暴了。”
小孟莫名其妙的都急了:“但,那怎么可能?”
高玉良长吁口气问:“周卡,你是说他是自杀?但原因是什么?他如此疯狂的举动,难道他中了毒?不然怎么会那样对待自己?”
周卡说:“我刚才说了是德明害他这样的。”
说到这里周卡突然停住,沉思起来,众人都热切盼着听他后面的内容,德明到底是怎么害得王虎自己把自己给砸死的。但周卡沉吟片刻后却转头问何强:“何队长,死者身上有没有发现什么符号?”
何强琢磨了下立刻说道:“有,有的。”
他招手对法医小菲示意了下,小菲和两名实习法医将尸体上身扶起。小刘佩服的眼光看着小菲,从身材和长相来看小菲是个柔弱女子,带着无框眼镜,但在恐怖的尸体面前她竟然没有丝毫恐怖和不适。
在死者王虎的后脖颈下方、肩胛骨中间画着一个猩红的圆圈,圆圈里面是一个“卍”字。
周卡见到那个“卍”字忙对高玉良说:“高队,咱马上回大旗镇。”
临走前何强握着高玉良的手说:“老高,这段时间你们可真辛苦了。”
高玉良叹口气说:“可不是么,个把月了,我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何强说:“有什么需要尽管提,需要人手就给我们打电话。”
高玉良说:“你们的人已经非常配合了,帮了不少忙。哦,我得赶紧走了,回头咱再聊。”
回到大旗镇天色已落下黑暗的帷幕,大旗镇风声烈烈,街上的路灯昏黄如豆,路旁的枯枝在冷风下无奈摇曳,小小的大旗镇在千百年来的沧桑中瑟瑟独立。
一行人下车后直奔驻守在大旗镇的其他几名刑警找到的镇上唯一的一家文具店,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过德明的照片后他立刻认出这个人前几天的一个中午来买过毛笔,那人大约五六十多岁,黑瘦,来的时候一脸的气愤,正是照片上的德明。
这是两天来第一次发现德明的线索,大家都非常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像闻到了猎物气味的猎人一般。小孟询问德明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年轻人的两个瓶子底一圈一圈的晃悠了几下,木讷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很晕菜。
小孟也很晕,他看看高玉良,高玉良抬头四下看看问:“你家安摄像头了没?”
眼镜男孩依旧摇摇头,木讷依旧,高玉良看看周卡,周卡对年轻人问:“周围有药店么?”
眼镜男孩这次总算可以帮上忙了,眼睛里闪出一丝兴奋的光芒伸手木讷的朝门口左手一指说:“前面二百米,镇上最大的药店。”
大旗药店,镇上最大的一家药店,当然镇上一共就有两家药店。虽然这家店西药的品种少的可怜,但却有着非常全的中药材,而且当周卡问起朱砂的时候,店员竟然说有。
小孟朝店员出示德明的图像,店员茫然的摇头,周卡问:“四五天是你值班么?”
店员想了想说:“那几天是王姐值班。”
“把王姐找来。”高玉良焦急的说,“事情紧急,麻烦快一点。”
店老板忙打电话给王姐,十五分钟后,在家倒休的王姐回到店里,记忆力超群的王姐一眼就认出了德明的画像。
“他说过什么没有?”高玉良问。
“他没说什么话,就是要了朱砂。”王姐见到严肃的警察,心里发虚。
“他买了什么东西?”周卡问。
“就买了朱砂,偶,对了,他还买了纱布和创可贴。”王姐的记忆力挺好,或许跟这里生意冷清有关。
“这就对了。”周卡喃喃道。
“那个摄像头开着呢么?”高玉良手指收银台墙上的一个圆圆的探头。
“开着呢,开着呢。”老板忙不迭的回答,“我这药店是超市样式的,前段时间总丢药,所以我安了个摄像头,效果挺好。”
在电脑里,老板的儿子调出了五天前中午时分的一段录像,录像里德明背有点驼,干瘦的他虽然已经60多岁,但步履依然稳健,身体非常结实。
周卡注意到他身上背着个竹篓,是那种山里采药人背的那种,他将买的东西放在竹篓内,竹篓上穿着两根布带,布带套在双肩上,就成了个双肩背。
周卡问:“高队,还记得在哪里看见过这种竹篓么?”
高玉良仔细琢磨着,小刘心细立刻想了起来说:“前两天把我们带到谷里去的老向导不就背了个这种竹篓么?”
高玉良喃喃道:“难道德明不住在镇上,而是住在山上?”
周卡说:“我早该想到了,他要在山里寻找东西的。”
高玉良看看表说:“天色晚了,我们明天上山。”
他想了想对小孟说:“小孟,你给派出所钱所长打个电话,问问这附近山里有多少个村,让他明天给咱安排个熟悉山里各村的民警,跟咱一起上山。”
小孟答应着拿出手机打电话,高玉良让小孟将电脑里的摄像头录像拷贝了一份。然后他脸上的严肃换上一副笑容对小刘说:“晚上吃什么?小刘。”
小刘想想,扭头对田铁说:“田哥,你说呢?”
田铁不客气的说:“那就还吃烤羊吧。”
高玉良说:“好,今晚我请客,你们吃个够,明天是体力活儿,不让你们吃饱了,明天爬不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