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内几乎无风,缭绕的雾气卷集翻滚,角落里都是悉悉索索的声音,苟悬提醒大家注意,这种地方多毒物凶兽。
谷中雾气越来越大,苟悬让众人都带上防毒面具。
在上面洞口的田铁一动不动屹立在迷雾中,侧脸的线条有种冷冷的金属光泽,苟妙雪对田铁的好奇之心更深了一层,能做出那么香喷喷热乎乎的炖肉的人,竟然是这么的冰冷。
一直等到中午时分,阳光不情愿的进入了谷内,谷中的雾气也渐渐消散,苟妙雪的心揪的紧紧的,苟悬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目打坐,两位保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抬头看去,苟妙雪发现两个小时过去了,田铁依然像一杆标枪戳在洞口,竟然连姿势都没动过。
她感觉很难理解,不禁叹为观止的摇摇头表示不可思议,但是突然她瞪大了眼睛朝前奔了两步,只见田铁突然消失了!
苟妙雪一声轻喝,两名保镖护着苟悬来到石壁下,仰头看着上面,过了一会,田铁搀扶着周卡走出了洞口,周卡显然已经精疲力竭,低头弯腰勉强被田铁紧紧扶住才能双足着地。
苟悬朝保镖交代两句,两名保镖将一捆绳索扔给上面的田铁,田铁将绳索绑在周卡腰间,然后将绳索搭在洞口旁边的一棵石间树的树干上,慢慢将周卡顺了下去。
两名保镖忙将周卡扶着靠在大石上,周卡身上的衣服可怕的破碎不堪,似乎是被什么利爪抓开的,脸上还有两条深深的血痕,而防毒面具已经丢在洞中,脸色更加惨白的周卡喝了口苟妙雪喂过来的水,这才喘匀了一口气。
苟妙雪望着周卡被汗水糊住的头发,脸和嘴唇一样惨白,连眼神都变得迟钝,她心里掠过一丝心慌,关切的问:“周大哥,里面发生了什么?”
周卡有气无力的说:“里面,里面……又换了一些……一些怪东西,我差点死在里面,还被弄晕了不知多久,看来防毒面具在里面不管用。”
他抬手到怀里掏出两个木壶递给苟悬说:“只装了一壶,树根竟然一下子就枯萎了,那么粗的树根干瘪得毫无水分。”
说完这些周卡已是气喘吁吁,谁也无法得知甚至想象在洞内发生了什么,就连两个保镖也是脸色铁青,偷偷望了眼高处的山洞,他们琢磨着若是自己能否从里面死里逃生。
苟悬说道:“若是常人已经死在里面了,只是你被那些邪物迷晕后还能醒转,这个实在奇怪。”
他若有所思终究不得缘由,接过周卡手里的木壶,打开闻闻里面的味道,然后将木壶攥在手里,紧紧握了握,最后叹口气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了。”
说完他拉起苟妙雪转身就走,保镖随后跟上,苟妙雪惊道:“爷爷你这是干嘛?”
苟悬低沉着声音道:“别多问!”
周卡艰难的站起身来,又突然倒了下去。在一旁的田铁突然一下就悄无声息的蹿了过去,一把朝苟悬的后背抓去。
保镖也不是吃素的,刀疤脸一伸胳膊架住了田铁的手臂,同时一掌朝周卡右肋切来,竟然是凌厉的形意拳的高手,听那掌风,周卡若中掌,肋骨非断几根不可。
但是保镖眼前寒光闪过,一把刀已经架在了他的喉咙上,那是一把塑料手柄的水果刀,是田铁从肖乡的厨房带来的。
而此时一把手枪也瞬间顶住了田铁的后脑,另一名保镖说:“兄弟,我们不想有任何伤亡,你给个面子,我们各走各路。”
周卡坐在地上气息不畅引发了剧烈咳嗽,他怕田铁忍不住拼起命来,边咳边对田铁说:“让他们走!”
田铁慢慢松开保镖,他明白两败俱伤的意思,他抓住过无数猎物,也放走过无数猎物,只因他要先保全好自己。
两名保镖倒退着走在苟悬和苟妙雪身后,田铁紧紧捏着水果刀的刀刃,眼睛盯着对方,在有效距离内,他手里的刀不比枪的威力小。
苟妙雪想挣脱爷爷,但苟悬的力气也是不小,拖着嘴里不满连连的苟妙雪快步走去。
直到四人消失在视线里,周卡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走到田铁身边拍着田铁的肩膀说道:“兄弟,别气,情况没那么糟糕。
说完他突然感觉脑袋里一阵剧痛袭来,身体正值虚弱的他,剧痛刚一袭到他便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周卡再次醒来,夕阳染着红晕羞涩的钻进了夜幕的帷帐,周卡醒来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又躲过了一次死神的召唤。”
每一次昏迷可能就是最后一次昏迷,但显然这次被排除了。田铁给周卡递过去一个木壶,是那只空的木壶,里面装的是清水。
周卡喝了一口问:“他们的枪是真的么?”
田铁愕然:“你还有心思关心这个。是真的!”
周卡坐起身来,稍稍动一动就感到浑身疼痛刺骨,脑袋里还留着尖锐的耳鸣。他喘口气接过周卡递过来的香烟抽了口问:“你怎么知道?”
田铁吸口烟看看四周说:“那枪有股死亡的气息。”
周卡嘿嘿笑了两声说:“看来天要绝我。”
田铁恨恨的说:“我们去找那只老狐狸。”
周卡说:“他一定跑回了国外,我们找不到他的。”
田铁说:“我们去悬壶寺找方丈,或者干脆去他公司问他的下落。”
周卡摇头说:“天鉴一定不会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的,更不会让人知道他的下落。狡兔三窟,现在他有可能在去往任何国家的飞机上,我们去哪里找?”
田铁默然不语,周卡喃喃道:“那壶树液该是有什么特殊的作用,才让苟悬,肖乡还有洞内的三具尸体趋之若鹜。”
田铁问:“现在怎么办?”
周卡叹口气说:“先回去再说,我去找找孙波,看他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田铁扶起周卡,想搀扶他前行,周卡摆摆手,自己活动了下腿脚说:“我自己走。”
田铁望着周卡,他不知道下一次周卡还能不能醒来,但是周卡的心里却如此的镇定,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
两人寻来路回走,拥有优秀猎人的眼神儿的田铁突然扫见草丛中有东西闪了一下,走过去发现草丛中躺着一部手机。
那部手机两人都见过,粉红色的手机壳挂着一块美玉,那是苟妙雪的手机,估计是苟妙雪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掉落的。
因为周卡这次身体遭受了比较大的打击,浑身疼痛,所以两人当晚就在飞龙观中住下,等明天再下山返回。
空山野岭,山风阵阵,整整一夜周卡都在浑身的刺痛和发烧中度过,肉体的疼痛总比不过精神的折磨,虽然他对自己的病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内心的煎熬,世界上没有人能对自己近在咫尺却不知死期的生命茫然不顾。
田铁知道周卡内心的感受,小时候被野猪追赶,周围都是死亡的感觉至今仍深深烙在心底,对于死亡田铁恐怕比任何人理解的都要直接明了。
转天一早,周卡身上的疼痛减小,两人赶往山下,由于周卡身体原因,直到傍晚时分才走到山下,两人在山下村里的小卖部雇了进货用的柴油三轮车将他们拉到卧龙镇上,在镇上打了辆黑车回到下古县,又在下古县打了辆像样的出租车直奔齐川市市区,在车上周卡给孙波打了个电话,只跟他说了基本情况,并没提及龙涎洞包括自己的疾病,只问能否寻到苟悬。
孙波说对方是个有势力和财力的人物,若是对方成心要躲,几乎是寻不到他的人的,而且就算寻到,也没人能证明他拿了你的东西,换句话说对方并没犯罪,就算找到他也不能怎样。
希望连一息尚存的机会都没了,周卡和田铁说不出的沮丧,暂且先不管对方承不承认,就算能找到苟悬也好啊,可是现在连找到他也是不可能的了!
到了齐川市区两人入住了一家酒店,此时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两人准备明天上午飞回天舟市,劳累一天连洗澡都免了,直接躺倒床上瞬间入眠。
就在噩梦正酣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田铁最是机警,可以瞬间从熟睡转为战斗状态,他起身从周卡衣服口袋里掏出部手机,竟然是苟妙雪的手机。
田铁忙叫醒周卡,周卡接过电话,来电显示上面竟然是一串00开头的短号码,周卡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苟妙雪的声音。
她焦急的说:“周卡哥,我们现在新加坡,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我爷爷下个月还要回国内,到时候我偷偷通知你,你来找他要你的东西吧。”
周卡愣住了,他不明白苟妙雪为什么要帮他,难道是她心地本就善良?周卡说:“谢谢你了妙雪,别让你太为难。”
苟妙雪快速说着:“我要挂了,我爷爷让人监视着我呢。”
周卡忙说了句:“你要小心。”
苟妙雪轻轻的嗯了声说:“我挂了,周卡哥,等我电话。”
挂了电话,周卡望着窗外大马路上点点的路灯汇成的两条亮线绵延远去,两条线似要相交却又永不会交汇,只是各自照耀着各自的寂寞,就像苟妙雪,那个大眼睛的女孩,才认识一天,但命运却安排他们有了不可思议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