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冬天的天黑得早,两人在对面的胡同里站了许久,周卡就那样望着自己的父母。最后尼雅轻声说:“周卡哥,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明天再来看伯父伯母吧。”
周卡点点头,刚要转身,突然身体一震,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土特产店外面,那个身影周卡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人正是桑榆!
桑榆手里提着的是一个提篮,是送饭用的,周卡的父亲过去接过提篮,周卡的母亲跟桑榆笑着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桑榆依旧叽叽喳喳的跟两位老人唠叨着,将店里的一张方桌放在堂屋之中,将提篮里的饭菜给两人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提篮揭开的刹那,白雾缭绕,周卡仿佛闻到了田铁做得饭菜的芳香。
桑榆就那么坐在两位老人的桌旁,看着他们吃饭,就想小时候桑榆经常去他家吃饭一样,跟周卡父母聊得很欢,周卡的父母从小就喜欢桑榆,桑榆更是成了周卡家饭桌上的常客,小时候周卡放学回家就看见桑榆早就坐在家里的饭桌上等着开饭了,那时候周卡一度以为桑榆就是自己家里的一员呢。
那时候有桑榆的饭桌就充满了欢乐,有时候几天不见桑榆来吃饭,周卡的爸爸就会去桑瑜家抱了桑榆过来吃饭,这种小时候的幸福的事情尼雅是不能体会的,她小时候生活在叔叔婶婶冷漠的眼神里,虽然没什么粗活重活非要她做,但是那种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快乐,她从小就没有体会过。所以桑榆和周卡给他讲起他们小时候的生活的时候,尼雅总是会自怜自艾,羡慕这些生活在中原生活在水乡生活在平和恬静的生活中的人们。她有时候就会想,自己当年做西域神女的时候一心要进驻中原,是不是也是因为羡慕那里的富足和安康呢?
周卡通过泪眼婆娑紧紧注视着土特产店里的热气腾腾,那食物的热气很快将屋里的玻璃窗染上了一层雾气,已经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但是他想他们在里面一定是有说有笑,快快乐乐的,或许他们会想起自己,但是他觉的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把自己当做一个闭口不谈的话题。
尼雅并没有催促周卡,她知道这个时候周卡的心里一定非常不好受,但是周卡轻轻的吁了口气对尼雅说:“走,我们找个地方住吧。”
两人在镇子的边上找了家新建的高档的酒店,这酒店一年前就动工了,看来开业也就几个月时间,来仙塘镇的游客越来越多,古镇游成为人们喜欢的项目,尤其是对于一些摄影爱好者和偏爱人文旅游的游客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冬有白雪飞舞雾气袅袅的九孔湖面,夏有漫山遍野的红花绿草古木成荫,古镇上最古老的青砖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这里的人们虽然丝毫没耽误现代化的进程,但是一些古老的东西也丝毫不差的传承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仙塘镇的酒店一座座的建起,以前只能选择在农家旅馆居住,现在却可以选择在三星四星的酒店居住,充分满足了游客的不同层次的需要。周卡选择这座新酒店就是为了避免碰见熟人,两人办理入住后就在酒店一楼的餐厅随便吃了点什么,酒店里稀稀拉拉的有一些顾客在吃饭,毕竟淡季不比旺季那般熙攘,而且来这里旅游的基本选择在镇里那些小旅店入住,可以在镇内充分感受古镇的人文情怀,只有追求舒适度,对居住条件有要求的客户才会选择在镇外的四星级酒店居住。
两人吃完饭就溜溜达达的来到花田小煮,花田小煮果然依旧顾客盈门,虽然排队的食客不如往日多,但是依旧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店外排着,卤味车已经卖完最后一只卤鸭开始收拾摊子,新请来的一位姑娘正收拾着东西,那个位置本来是苟妙雪和尼雅两个人的,此时却是个陌生姑娘在做着那份活计,让尼雅心里顿感一阵凄凉。
两人都不知道自己走后花田小煮经历了什么,花田小煮是怎样重新开业的,当时大家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心路历程,但是还好,花田小煮现在好端端的,依然那么热闹,就像根本没经过什么一般。
两人就站在对面丝绸店王姨的店门旁边朝花田小煮里望着,里面热闹非凡,能看见小兰和李姐往来穿梭的背影,但是看不到位于最里面的柜台,饭馆窗户上弥漫着雾气,窗户外面的装饰小灯围着窗户一闪一闪的,节日的气氛在这一闪一闪中持续升腾。
两人站了良久突然看见旁边的“月下新茶”里有人走了出来,正是秦凌锁上店门拐进了花田小煮,看来茶馆这段时间确实是没什么生意,两人屹立良久,突然听见旁边有人说话:“两位是要吃饭么?她家东西很好吃,你们去吃吃看,现在过年人不多一会就能排上的。”
周卡和尼雅扭头看竟然是王姨,周卡忙拉着尼雅匆匆离开,怕王姨那阅人无数的眼神将两人认出来。两人直走出老远,回头见花田小煮已经隐没在身后的灯红酒绿间。尼雅低头叹口气说:“现在我们去哪里?”
周卡想了想说:“要不去趟半山吧。”
两人穿过胡同、过桥、穿过几排房屋,走到半山脚下,沿着上山的小路一路而上,两人半年来第一次往山上走,竟然发现那条小路两侧竟然已经按上了路灯,路灯安在石阶边上,给石阶投上淡淡的光芒,路灯隐在周围的树木竹林之间,会将树枝的影子映在石阶地面上,别有一番超俗的画面,看来半山也很快要被开发成游客游览的一个景点了。
两人很快走到了周卡奶奶的老院子跟前,大门紧闭,大门门楼上面挂着一盏大红灯笼,发着柔和的光芒,大门两侧贴着鲜红的对联,还有迎风飘摆的雕花纸刻,一副浓郁的新年味道。周卡扭头问尼雅:“要进去么?”
尼雅看看紧闭的大门问:“翻墙进去?”
周卡笑笑走到大门口,四下看看无人,掏出钥匙一下将大门的碰锁打开,尼雅轻笑道:“田铁哥没有换锁呢。”
周卡叹口气说:“他是不会换的。”
周卡很庆幸当初跑出来的时候顺手将尼雅的衣服包包还有自己的衣服还有挎包都一起抱了出来,否则他们身上可就没有钱包银行卡和身份证和钥匙什么的了。两人见院子里的树上竟挂着一闪一闪的装饰灯,弄的几棵树很有火树银花的感觉,两人上了二楼,走到尼雅的那间卧室,尼雅也拿出自己的钥匙开门进去,打开灯,只见屋内的一切都是老样子,没有动过。所有东西的位置都在原位,被褥整整齐齐的摆在床头,就连床头柜上的闹钟都摆在原处。
旁边是苟妙雪的床,粉红色的床单上放着一个毛绒玩具,那是她最喜欢的玩具,经常晚上抱着一起睡觉,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两人不禁感慨万千,退出屋子关灯锁门,两人又挨着窗户浏览了一遍,虽然看不见屋内的情形,但是走在熟悉的二楼走廊上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山下仙塘镇九孔湖位置一束超大的烟花升腾起来,尼雅拉着周卡的手说:“周卡哥,你看,多漂亮呀。”
周卡望着山下的仙塘镇升腾起来的漂亮的烟花,喃喃道:“烟花易逝,物是人非。”
两人从半山下来走了很远走到了九孔湖那里,湖边非常漂亮,张灯结彩,湖边的树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大红灯笼挂在上面,湖水倒映着湖边的灯火,仿佛水下也有一个灯火辉煌的世界,周卡和尼雅走在湖边漫步而行,一度以为自己仿佛走在青春年少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少年,晚上吃了饭就跑到湖边玩,那时候这里还不是景区,人很少,他和桑榆两个人走在湖边一边说话一边笑,时不时将湖边水里的芦苇叶子折成小哨子吹,桑榆手巧就会用芦苇叶和竹子条编织成各种手工艺品,只记得那时候的夏天湖边都是淡淡的花香,湖两岸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竹林和各样花草,那时候从来没什么烦心事,唯一的烦心事就是总感觉放假的日子过得太快。
那时候的冬天经常会下雪,大雪中的九孔湖美丽的不得了,飘飘洒洒的雪花洒在湖面瞬间就失去了踪影与湖水融为一体,湖两岸的树上、石板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树木凉亭拱桥都堆上了厚厚的白雪,像一棵白色珍珠上镶嵌的洁白的宝石围绕着九孔湖清澈的湖水,那时候的九孔湖就是一幅罕见的美景,周卡和桑榆会在湖边雪地上奔跑,留下两串快乐的脚印,任笑声越过宽阔的九孔湖随着雪花飞舞跳跃。
而此时周卡的身边却换成了温柔可人的尼雅,这让周卡的心里一直念叨的“物是人非”更是多念了无数遍。
尼雅轻声说:“周卡哥,你又想起了过去么?你和桑榆姐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周卡笑笑说:“小时候是经常来,大了就不愿意来了。我也有好久没有来湖边逛了,现在这里游客众多,也懒得来逛,现在是淡季,人少,你看九孔湖多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