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良问:“咋回事?”
一位办公室的民警说:“我们想让杨大爷看看刚弄出来的死者图片,杨大爷一眼就认出了死者。”
高玉良说:“我知道,我是问他为啥哭?”
民警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只知道老杨头认识死者,他为啥哭,可能是吓的。高玉良过去拍拍老杨头的肩膀说:“杨大爷,你咋了嘛,哭个啥呢?”
老杨头蹲在那里头也不抬,整个枯朽的身体在哽咽里摇摇晃晃,几欲垮塌,哭得很是专注。
周金全大嗓门吼道:“杨全安,高队长问你话呢,快别哭球了。”
老杨头身体颤抖了下,依旧蹲在那里抑制不住的哭泣,只是哭的声音更小了。周金全无奈扭头对民警说:“他们村长呢?”
民警看看窗户外头说:“外头等着他呢,车上呢。”
周金全说:“还赶紧叫进来,看看咋回事呢?死者到底是谁呢。”
民警忙跑出去,很快村长老王进来看看蹲在角落哭泣的老杨头呵斥了几句,老杨头依旧哭泣不止,民警给村长老王拿过照片,老王仔细看了眼,虽然尸体头没了上半部,但是脸还是很清晰的,老王立刻连声哎呦起来,说死者正是他村里的一个男娃。
周金全不解问:“就算是你村的娃子,老杨他哭个球呢?真吓哭了?”
村长老王说:“哎呀,哎呀,这个娃是老杨的侄子咧,他咋不哭嘛。”
天黑前老杨的弟弟和弟媳急火火的赶到了派出所,面对没了半个脑袋的儿子,两人均受到严重的刺激,派出所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喊,老杨的弟弟杨平安蹲在墙角泣不成声,他老婆吕小瑛哭得一度昏厥,救护车将她送去西郊医院。
老杨头发现个死尸,竟然是自己的侄子!有时候命运的别致安排除了让人蛋疼还能让人心疼。老杨头要是知道被扔下沟的是自己的侄子,他一定会上去跟嫌犯拼命。
经了解,死者名叫杨军,21岁,身高170,体重51公斤,网吧管理员,性格内向,着装狂野,有一群杀马特朋友。
村长老王介绍,杨军这孩子非常腼腆内向,那可能源于他的自卑心理,他有一块胎记从右侧太阳穴一直到眼角,胎记鲜红夺目,形状很像个熨斗,所以老王看了照片很快就认出了杨军。
胎里带的胎记让杨军从小饱受小伙伴们的嘲笑,他的外号的拥有量也比人高处好多倍,叫得响亮的有“胎里红”、“电熨斗”、“半边天”、“梁山好汉”、“红面兽”、“急红眼”、“眼影男”等等。
周金全对“梁山好汉”这个绰号很是不解,村长老王解释:“电视剧水浒里有好几位梁山好汉犯了罪被官府在额头那里刺上印迹,颜色鲜红,所以就给杨军起外号叫“梁山好汉”,但杨军的那块胎记要比梁山好汉的大一些。”
有时候熊孩子的想象力是很出人意料的,也因为如此,杨军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不是他不喜欢交朋友,而是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仿佛跟一个脸上有胎记的人在一起会传染一般,他主动跟人示好,招来的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厌恶,甚至还遭到过围殴。
所以他从小就独来独往,面对冷嘲热讽也不敢反抗,连走路都溜着墙根,虽然有着与众不同的鲜红胎记,但在同学和老师眼里,他就如同透明人一般。
但杨军学习还不错,但他没选择上高中考大学,因为他不想看见更多同学带着惊异嘲讽冷漠怜悯的各色眼神,他初中毕业后直接上了中专,而他现在的一群朋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中专的孩子毕竟已经开始有健康的是非观念,他们不再当面嘲笑杨军的红胎记,但也仍有一部分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悄悄议论,尤其是那些眼神是杨军最无法忍受的。
杨军喜欢留长发,因为长发能遮住他的胎记,他之所以没选择上高中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他听说高中不许留长发,但中专就很宽松了。
而杨军的长发形象很快让他交上了一群朋友,一群喜欢奇装异服、怪异发型的杀马特朋友。他们超凡脱俗的观念让他们认为杨军的红胎记简直酷毙了,那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是上天为他选择的特殊装饰品。还有好心的女杀马特告诉他,王菲就喜欢画那种烟熏妆,从眼睛到太阳穴都抹上浓烈的颜色,简直好看的一塌糊涂。
总之在杀马特的眼里杨军是一个天生的杀马特,在杀马特眼里普通人都是土豹子,而他们眼里的杨军,是个天生带着光环的耀眼的非普通人。
杨军本来辨识率就已经相当高,在浓重的杀马特文化的熏陶下他开始各种匪夷所思的装扮,让他的分辨率比以前还要高。
以前只有走近他才能发现他额角的胎记,现在村民老远一撇就能看出杨老二家的孩子放假回家了。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凡夫俗子的世俗眼光,久违的快乐挂在他的嘴角眉梢,荡漾在他的心里梦里,让他快乐的度过了学生时代。
毕业后,形象原因让杨军求职的路异常艰辛,甚至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因为他的简历上无论写些什么,面试官都没来得及看,他们只看了他一眼就把他pass了。
“可能我的造型让他们有种自卑感”杨军就是这么鼓舞着自己的自信。
跟他相比,其余杀马特在找工作时都变得乖乖的,剪掉长发,染回黑色,摘掉鼻环耳环甚至舌环脐环,脱掉奇装异服,穿上西服套装、职业套装,收起带着忧郁的不羁,藏起藐视众生的吊样,在面试官面前变成了温文尔雅的乖乖男乖乖女。
但是杨军拒绝改变,他已习惯现在的自己,因为现在的自己是最让他快乐的。他心里清楚可能自己减掉长发,用人单位一样不会录用自己,额角的红色胎记让他的自卑狠狠渗入骨髓。杀马特造型曾带给他久违的快乐,他不想这种快乐又一次消失掉。只有在杀马特的阵营里他才能体会到做人的尊严,他固执的选择坚守,在面试官错愕的冲他摇头的时候,他翻个白眼傲然离去,仿佛他根本不屑于人类的工作。
学习计算机专业的他就这样一毕业就坚定的选择了失业,成日混迹于少数几位不改初衷,坚守杀马特阵地的朋友圈内。
他的父母火上浇油般的上蹿下跳到处托人给他找工作,但所有路子都在开始没多久就泥牛入海般没了声息。
杨军就这么着无业游民做了两三年,幸好现如今网络发达,催生了许多新职业和就业机会,他经常到一些网吧当个管理员什么的赚点外快,网吧老板对杀马特并没多大反感,因为他们见过太多的杀马特,网吧是杀马特们最常见的聚会场所,经常能见到一群杀马特玩着游戏大呼小叫,所以网吧老板们是最见惯芸芸众生而处惊不变一视同仁的老板。
杨军跟几位杀马特朋友在市里租了所房子住在一起,随着年龄的增长,迫于生活的压力,有几位杀马特朋友无奈的选择了融入芸芸众生,但并不妨碍和杨军依然是朋友,杨军也没对他们的背叛组织有太多的愤懑,毕竟当初是他们接纳了自己。
这就是杨军生前的生活,外表虽然放荡不羁,但确实没有惹是生非过,他们不是小混混,小混混虽然也染着刺眼的头发,身上穿着各种金属环,但在杀马特眼里,小混混就是扶不起的阿斗,没有一点艺术范儿,档次低的根本不入流。
而他们自认为是好青年,他们安分守己,遵纪守法,尊老爱幼,还有扶老太太过马路的心,只是一般老太太不肯接受他们的好心而已。
也就是说杨军并不是惹是生非打架斗殴的混子,也没听说他跟谁有过节,因此他被残忍谋杀,让他的父母及朋友想不出谁会对他做下这么残忍的事情。
高玉良忧心忡忡眉头紧锁,以他的经验判断,越是没有原因的案件、越是离奇诡异的凶杀案往往越有可能会有连环案。
案件没有鲜明的嫌犯人选,大量走访筛查工作等着刑侦队员们去进行,高玉良再次对侦破工作进行补充方案的制定:
1,对尸体进行细致的解剖工作,看能否寻到任何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同时针对裹挟死者的塑料布胶带等物品进行鉴定,看是否能寻到蛛丝马迹。
2,重点走访杨军的家人、亲戚、同学、朋友,同事极其相关人员,细致询问排查,大量接触,因为罪犯有75%的可能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4,针对被害人的各类通讯工具,如手机和各种网络通讯进行搜索,寻找相关线索。
5,继续针对抛尸现场周边所有摄像头进行细致的搜寻工作,寻找可疑车辆。
6,迅速发布协查公告,征集群众线索,对于提供重要线索帮助破案或直接协助抓获犯罪嫌疑人的,进行高额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