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忙加快脚步,只见前方有三名特警守在一块大石前,大石上坐着一位全身户外装带着鸭舌帽的人,那人盘腿在大石上打坐,旁边放着根登山杖和一个大号双肩背包。
高玉良用手电朝石头上的德慧照射过去,德慧抬起头来双眼虚闭念了声:“阿弥陀佛。”
周卡朝他脸上看去,那面貌依稀是德慧的面目,但似乎年轻了许多,脸上的斑点和皱纹都变得很少,而且帽子下面竟是一头浓密的头发,不仔细看就像位年轻人。
高玉良说道:“德慧大师,别来无恙啊。”
德慧没理会高玉良的问候,而是抬眼扫了眼周卡说:“周施主,你的病在脑中,恐怕无药可医。”
周卡笑笑说:“我已释然。”
德慧又接着说道:“病从眼入,祛除太难。”
德慧的声音越来越小又断断续续:“一切要看你的缘分,缘至病除,缘浅病……”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周卡忍不住蹲下身叫道:“大师,大师,德慧大师。”
德慧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说道:“莫叫我大师,我参不透佛法精妙,竟然一直被富贵所侵,可叹佛门香火通天,也带不走我的罪孽深重……老衲……我……”
德慧头一歪身体倾斜便倒,周卡上去扶住,伸手探他鼻息,呼吸全无,颈动脉也失去了搏动。
德慧死了!
周卡将德慧的尸体放在大石之上,慢慢站起身来,显得心事重重,高玉良说:“周卡,别气馁,我认识省里一位著名的脑外科专家,回头我找他给你好好瞧瞧。”
周卡低头片刻,突然蹲下身去,将德慧的鸭舌帽一把摘下,几支手电筒的光将德慧的脸照的如同鬼魅,他眼睛微闭,面部松弛,似睡去一般,周卡扯掉他的假发,在他的额头太阳穴附近竟然有一块新烫的已结痂的疤痕,里面是一个清晰的“卍”字。
小孟过去打开德慧的双肩包惊呼一声,高玉良朝包里看去,里面尽是大颗的珍珠玉石和大块的金条金锭,满满的一背包,在手电光映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那光芒里充满诱惑,蛊惑着每个人的心灵,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咽下口水,金银财宝的光芒最能腐蚀人心。
小孟喃喃道:“你说他这么大岁数,还贪恋这么多财宝有啥用?”
周卡叹口气说:“人类就是金钱的奴隶,更甚者会成为它的杀人工具。”
案件告破,两名犯罪嫌疑人归案,消息很快上传。高玉良等人压在心头月余的石头终于被搬走,但搬走后竟然有类似挤压综合征的现象出现,身体和精神反而一下垮掉,莫名其妙的感觉或许有一部分源于对于案件的来龙去脉他们并没了解,对于案情的关键部位更是一头雾水,如此侦破的一个凶杀案件,找到凶手似乎不能让他们高兴更久,片刻欢欣后他们急于知道彻底的答案。
无论如何凶手归案了,肃甘省甘兰市公安局上下一片欢腾,省公安厅副厅长施为连夜致电高玉良,让他连夜做好案件报告,明天上午召开案件报告会,下午3点将召开专案新闻发布会。
以韩家栋为首的专案组成员及全程参与案件侦破工作的的重点刑侦人员还有周卡田铁参与此次会议。而新闻发布会由厅长施为、专案组成员和参与案件的小孟和小刘参加。
招待所周卡的房间内,烟雾缭绕,桌上有酒有菜,都是超市买来的熟食,高玉良小孟小刘和周卡田铁已经高兴的干掉了两瓶白酒。
但小刘似乎有点闷闷不乐,小孟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他猜想也许是田铁就要离开,小刘才会如此郁闷。兴奋加嫉妒再加伤感,五味杂陈的感觉让小孟一口气干掉了一杯的白酒。
高玉良明白小孟的心思,但也不知说点什么,只是让他慢点喝,他对周卡说:“小周,案子虽然破了,但我感觉很惭愧,整个案件的侦破过程我竟然没有帮上一点忙,所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周卡的脸在酒精的刺激下也浮现出少有的红晕,他啃着手里的一根鸡爪子说:“哪里,高队你别自责,因为我的那一套跟你们的侦破方式截然不同。咱们学的东西不一样,所以谈不上谁高谁低。”
小刘幽幽的说:“对,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你说对不对,田铁哥。”
小刘醉眼迷蒙中夹杂着意味深长朝田铁撇去,田铁佯装看不懂小刘的眼神,只呵呵傻笑一声说:“这话有道理。
小刘还想再说什么,高玉良接周卡的话说:“周卡,案件也破了,我们可是有一百个好奇等着你解释呢,而且你也听见我电话了,明天上午就开报告会,下午开新闻发布会,我今晚要连夜写报告,所以就麻烦你把案件的来龙去脉给我们讲一遍吧,这里没有外人,咱都是一起战斗过的兄弟,所以请你放心大胆的讲,你说的话我们不会泄露出去的。”
周卡笑笑说:“谈不上泄露,我这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我只是追着一条无形却又无比结实的线索一步步接近罪犯的。”
小孟红着脸问:“是什么线索?”
周卡喃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时候人往往搞不清楚命和财孰重孰轻,即使搞懂了,可能把命也丢了。因为人类就是那样一种动物,很容易被欲望诱惑侵蚀,即使有如得道高僧也不能幸免。”
周卡放下鸡爪,小刘递过来湿纸巾,周卡用纸巾擦擦手,掏出一只烟点着,烟雾缭绕中,众人聚精会神的眼睛都盯在他的身上,那些脸上满是期待和疑惑,就像人类无法抵挡各种各样的诱惑一样,眼前的几人也无法抵御自己心里的好奇。
周卡不知从何说起,虽然案件里的死者和凶手他都已经见过,但真正的始作俑者他却知之甚少,不清楚他们存在于哪朝哪代,什么地方,什么身份,什么年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有四人,而且关系紧密,很可能是亲兄弟,他们死的时候一定已经垂垂老矣,死的时候必定腰缠万贯。
所以只能对他们人生的最后时光进行猜测。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们四人实现了这个想法,他们在自己垂垂老矣之际,将自己的万贯家财里最珍贵的一部分装入石匣藏于某处,并将藏宝地图刻在四块玉牌之上,又用重金请来邪教术士在他们的太阳穴烙印邪教符咒,再然后他们或服毒而亡或上吊而亡或者采用其他能留下全尸让家人安葬的方式同时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种术叫做“往生术”,而若干年后德慧和德明凭借自己的邪术在来天悲院祭拜的人中发现了三位太阳穴有胎记的年轻人,用德明的七层天眼从他们口中得到了秘密地点的信息,但是找到的却只有三块玉牌,他们不甘心继续寻找,直到德明被捉,而真正的宝藏的埋藏地却是在狮背山里暗河的河谷内。
如此解释显然不能令众人满意,他们心头的疑团甚至越聚越多,形成了滚滚乌云,小刘抢着问:“周卡,你倒是说清楚点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周卡笑着说:“我就是把整个事件从起源到结束大致捋了一遍,其中的细节你们来问吧,我给你们解答,但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们无法理解或者不能接受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好奇心让小刘已经停不住她的嘴,她抢着问:“很简单,他们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哎呀,你脑子真够笨,作案动机当然是为财了,这还用问么,问关键的好不好?”小孟打断小刘,继续问周卡“我想知道三名死者为什么被害。”
周卡说:“因为他们知道宝藏的下落。”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
“因为他们就是我刚提到的四个腰缠万贯的人的今世!”
众人哗然,世界观及人生观几欲崩碎,小孟小心的问:“你是说他们转世托生了?”
周卡点头,小孟不可思议的要求道:“你能帮我们解释下这个点么?这个是整件事的关键。”
周卡长吁口气说:“其实有些东西我也不愿意承认,甚至直到现在很多东西我都拒绝承认”,但是也许它们真的是存在的,它们会在你的眼前摊开来,让你不得不承认它们的存在。
他喝口白酒砸吧砸吧嘴说:“有个传说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传说有胎记的人都有前世。
小刘啊的一声惊叫说:“我有!”
小孟撇嘴道:“你哪有胎记?我怎么没见过?”
小刘脸腾的更红了说:“真讨厌,你管我在哪里。”
高玉良打断他们两个说:“周卡,你是说几个富翁为了有来生找人在额头烫上印迹,然后还藏了一笔宝藏,准备来生享用?”
周卡点头笑道:“还是高队理解的深刻,但被术士烫在太阳穴的印痕不单会使他们有胎记同时那也是一种符咒,能让自己前世的记忆渐渐苏醒,从而根据记忆寻到自己埋下的宝藏。
众人的三观彻底破碎,连田铁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忍不住发声:“那死者的死是怎么回事?”
周卡说:“德慧和德明跟随他们的师傅学艺,明白其中的关键,他们清楚这些人必定在前世埋下了重要的东西,极有可能是金银财宝,因此德明利用自己的天眼提前开启了他们前世的记忆,但只得到了三枚玉牌,只有拿到四枚玉牌才能寻到宝藏,这也是那四个富翁防范被人算计的一种方法,可怜他们四人运气太差,在这个邪术几乎灭绝的时代碰巧遇见了会天眼术的和尚。”
高玉良问:“德慧和德明究竟是怎么寻到这几个人的?”
周卡说道:“他们前世的记忆在二十岁前就会觉醒,但要真正恢复却要到二十五岁左右,思想完全成熟时。高晨跟我说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每晚做梦都会梦见一个山谷,自己走在山谷里寻找什么东西,梦境很真实,而且醒来也历历在目,所以他们心里很惶恐,又不敢跟人说,梦中还时常出现寺院的画面,并有梵音缭绕,甚至白天也会突然在耳边传来那种飘渺的梵音,其实那是施术人口中的往生咒,驱使他们去到市区最大的寺院天悲院,他们以为在那里能让心灵平静,哪知那里却成为他们的鬼门关。”
这就是为什么杨军、霍春和第三位死者包括高晨会不约而同去天悲院烧香祷告的缘故。
众人来不及平复内心的不可思议,都想开口询问,小刘嘴快抢着问:“那为啥大和尚得到玉牌还要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