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铁极力稳住心神,他的匕首就垂在手中,两指捏住刀刃,力惯指尖。
他尽量把声音放的平稳,对红衣女厉声道:“你是谁?你想干嘛?”
红衣女安静的站在那里,妩媚的脸上一双眼睛充满无尽的诱惑,如同两洞温柔的陷阱,摄住人的心魄向里无边的坠落。
田铁见红衣女并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感觉一阵意乱情迷,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她的眼眸中竟然看见了采茶女的影子,他忙扭头不去看她黑漆的双眸,而是转向父亲,他轻身喊道:“爹,你怎么了?”
在如此诡异的时刻,他终于恢复了对父亲的称谓,但是田农一动不动,更没有转过头来,红衣女叹口气用极其妩媚的声音说:“唉,你们父子俩还真是像呢。”
田铁怒道:“你到底想干嘛?”
他扬了扬手里的匕首,红衣女嫣然一笑,笑容是那么妖媚温暖,身边的黑暗似乎向后退却了一片。她叹口气,避开田铁射来的手电光,脸望向旁边的田农,喃喃道:“都是命,没法改!”
说完转身拉住田农,迈步朝悬崖边走去,而田农就跟中了邪一般,随着红衣女向前迈了两步,再往前就是悬崖边,无数的黑暗从下面翻涌而上,吞没着天地间的一切。
田铁吼道:“不要动!”
前面的两人均置若罔闻一般,身体向前移动,手电光一下晃动,田铁右手的匕首无声无息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刀尖以刀柄为圆心一圈圈的旋转,光芒闪处,刀尖直刺红衣女的后心。
红衣女和田农突然坠落,飞刀呼啸着没入黑暗,田铁疾步过去,朝四周看看又趴在地上朝悬崖里张望,下面虽然漆黑但手电光照射下有白雾翻滚,跳下去的两人,竟没有一丝惊叫声传来。
暗夜暗黑,吞没两人的身影,吞没了光,吞没了时间和田铁所有的惊惧。
田铁在悬崖边坐了一夜,转天天亮,谷中翻腾上来的浓雾依旧弥漫,那条深谷从无一人进入过,传说里面氧气缺乏,没人能够下到谷底,又传说里面有毒蛇巨蟒出没,各种动物的尸骨堆满谷底。
父亲从不肯跟他说起任何关于过去,关于母亲,关于来历的一切话题,就连他跳下崖去寻死,都没跟他打一声招呼。
所以田铁从悬崖边站起,深深的望向谷中一眼,他没打算冒着生命危险下谷寻找,就像当初父亲没打算去寻找迷失在森林里的六岁的他。
回到木屋发现木屋的桌上有一只碗,碗里有鲜血,还有两条黑色的虫,普通牙签大小,已然死去,田铁一阵恶心,将碗里倒上酒精,点燃,黑虫在碗里消失。
父亲跳崖,他决定离开这里,离开木屋和森林,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背上收拾好的东西关上木屋的门,走了几步回头望去,木屋显得那么孤独。
他毅然决然下山而去,背后是茫茫的森林,前面是自己未来的生活,曾经他的全部就是森林,如今他知道他该回归人类社会。
他在集市上租了个房子,从此每天起床就到外面逛逛街,吃早点喝早茶,在森林里他每天起来吃完饭都要劈一堆木柴。
在人群里生活让他感觉很好,本来他以为劈木柴是人类生活里很重要的事情,但他真正到山下居住后,竟没看到过一根木柴。
他在山上时,吃的多是肉食,在这里天天吃的有很多青菜,让他有些不爽,到饭馆吃饭一般就会点手抓肉之类的嚼起来豪迈的肉食。
在山上时他隔段时间就会下山卖野味,但卖完就赶紧回去,因为田农告诉过他,外面的人很坏,会捉他进监狱,会被人类世界的人骗得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过了一年多,田铁身上积蓄花完,本不多的积蓄加上不善理财导致他拖欠了房东几个月房租,人类世界的三百六十行,没有适合他的的行业,因为不善于跟人沟通,他惧怕哪怕再简单的工作。
而集市上那些收他猎物的贩子,见他每天在集市上无所事事的逛荡,于是强烈建议他回去打猎,并许诺抬高收购价格,野味的价格坐着电梯往上硬拔,纯野味越来越少,体内流淌的人工饲料和激素混合血液的动物们,就像掺了自来水的二锅头,不但难以下咽,而且伤害身体,最明显的莫过于味道,纯山货野味隔着几里就能闻到香味,舌尖上滚动的鲜美的肉洋溢着浓郁的味道,肉汁裹挟着人的每一寸味蕾冲向最享受的巅峰。而激素肉嚼在嘴里除了花椒大料葱姜蒜混合在一起的浓浓的作料味,无它。
有钱人都定期来这个位于山底下的集市买野味,附近山上有人承包了山林放养各类动物,野兔野鸡甚至野猪,但因为资源限制,那些动物除了比圈养的多了些活动空间,环境模拟比较逼真,但实际上周围还是会围起来,防止野物跑没了踪迹。
环境有限就会食物缺乏,而且养殖主们要的是利润,不吃饲料的养殖物长不快长不打,因此它们的主食依旧是饲料。那味道可想而知,比躺在圈舍里的要好一点,比纯正野生的差很多。
自从田铁搬出深山,开始在人间烟火里飘来荡去之后,找上门来的有钱人,好吃之人怨声载道,弄得野味贩子心急如焚,又不敢贸然进山,进山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迷路,一种是被野猪顶破了肚子,两种情况的结果倒是一样,就是个死。
因此野味贩子们怂恿田铁的房东跟田铁催房租,本来房东是对慈祥的老夫妇,儿女都在外地打工,集市上的房子本来租金也不贵,田铁经常帮着老两口干点重活,虽然欠了几个月房租但老两口也压根没提房钱的事,因为他们根本没想跟他要,只是觉得年轻人整天没事做可不是个事儿,虽不至于游手好闲,但整天无所事事也大大不该。
野味贩子一怂恿,说是为了帮助田铁就业,老两口当即去跟田铁要房钱,田铁第一次欠人家东西,顿时脸红脖子粗的,答应过两天就把钱还上。当天田铁就上了山,到木屋拿了打猎的工具朝深山走去,那条路让他远离了自己的同类,但却如同归家的路一般充满了他整个青少年时期的回忆。
与人类共居的时日,让他每天都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是属于这里还是属于远处的深山,他踏上回山的险路,游过湍流的河水,攀着藤蔓荡过断崖,趟过毒蛇遍地的野草坡,一路跋涉来到木屋前,他心里才明白,山外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是这里是他的根。
几天后田铁从人迹罕至百兽为王的森林里打了若干只野兔山鸡,还有两头当时正在谈情说爱的野猪,包括两条蛇和一窝山鼠,顺手采了一袋子珍贵的野山蘑,可谓收获颇丰。
他离开森林后,动物们欣喜若狂,没了最大的天敌,它们眼里的树更绿,天更蓝,泉水更甘甜,警惕性恐惧感,被两名人类在自己家门口作威作福这么久的愤懑一扫而空,他们的快乐简单而单纯,那就是自由自在,没有人类参与的杀戮永远没有那么血腥恐怖。
而当它们心目中的魔鬼悄无声息的回转,让它们浮出了昂贵的代价,短短几天时间,田铁满载而归,他照旧将野猪肢解,装在袋子里和其他野味分批带出深山,在集市上他的野味价格提高了几十倍,争抢者重。
田铁还上了房东的房租,手里剩余收入颇丰,他虽然没上过学,但是父亲从小教他识文算术,基本的账目算不错,看着开着高级轿车的富人甩下大把钞票拎走自己猎来的野物的时候,他明白贩子们剥削了他和父亲这么多年。他也下定决心,要去人更多更有钱的地方销售自己的野味。
那就需要走远一点,于是两个月后,他用积蓄钱买了辆柴油版农用三轮车拉着他的货物来到了附近的仙塘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