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榆木市已经足足呆了有两个多月了,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看到了尸体。以往打来的电话也有说死了人的,可到了现场才发现,那个所谓的“死人”还活着好好的呢,报警的人无非是想让我们快点到罢了。
可听这次的语气和事态,估计真的是发生了命案了。
报案人说,在头沟子村发现了一具尸体,一具女人的尸体。
这具女人的尸体被覆盖在大雪之下,一名路过的村民看到了一只脚露了出来,赶忙上前去查看。村民看去,这只脚脚指甲上有红色的指甲油,将手放上去的时候,已经冻成冰块了。
天色已经擦黑了,他没敢一个人把尸体从雪堆里弄出来,于是先报了警,然后赶紧回家了。
而现在,我们正在前往头沟子村的车上。我们不认识路,所以周大队长开车带我们去。后面还跟着一辆车。这次,几乎是全员出动了,用周大队长的话来说,这是他们学习技巧的好机会。
只不过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周队长的眉头就紧紧的聚在了一起。
我看周队长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问道:“周队长,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像是有什么顾虑,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雪天路滑,而且是在这种城乡结合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经过,所以积雪很难融化。周队长将车开的很慢,不敢太快以免造成事故。车灯所照之处,看不到什么车或者是人的动静。
车外面刮着呼呼的冷风,我们像是行驶在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太静了,静的有点可怕,没有一点人的味道。难怪报案人只说了地点后,就再也不敢停留,而是回到了家里等着我们。
周队长叹口气,然后给我们讲到:“其实这个头沟子村吧,一般人还真不敢去。”
周队长的声音很是低沉,在外面漆黑萧瑟的环境衬托下,让我感觉像是在听张震讲鬼故事一般。可周队长这么一说,我们的好奇心也就都被勾上来了。
我饶有兴趣的问道:“这又是怎么说?”
“这头沟子村吧。”周队长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们外来的肯定不知道,可其实榆木市的人吧,都把这里叫做是残疾村。”
“残疾村?”关增彬歪着脑袋问道。
周队长点了点头,声音压的更低了:“没错,残疾村。这个村子里的人吧,其实都有残疾,不是缺胳膊少腿了,就是独眼龙,要不就是聋哑人,反正这么说吧,这个村子里就没有一个人是像我们一样的正常人。”
听到了周队长的话,我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问道:“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是?”
“是啊。”周队长说道:“头沟子村百八十户,也有二百多人吧,都是这个情况。”
我并不歧视残疾人,可听完后,也觉得隐隐有些不太对劲。
周队长见我们不说话,继续说道:“我是榆木市土生土长的人,从小就听说过这个村子。你知道榆木市的家长们都怎么吓唬小孩子么?我估计不少人都是这么教育小孩子的,说你要听话,不听话就把你扔到残疾村去。这么一吓,小孩子马上不敢调皮捣蛋了。”
“为什么他们会聚集到一起呢?”谷琛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周队长说道:“我今年三十多了,可我几岁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地方了。我听家里老人说过,原本这个地方就是个普通的村子。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残疾人越来越多,估计也就是集群效应吧。”
谷琛扬了扬脖子:“也有可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能因为都是残疾人,互相之间能够有个照应吧。不过全村子的都是残疾人,想想还是有点别扭吧。”
周队长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所以一般人总觉得这个村子有些瘆的慌。不过吧,这倒也成为了头沟子村的一个亮点了,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呢。不过现在这个季节,估计是没什么人来了。”
车开了有一个小时左右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从车窗外面看去,两排都是掠过的覆盖着茫茫白雪的田野,天地间似乎有了一道分界线,在这个分界线之下是白茫茫的一片,而在这个分界线之上,却是黑漆漆的。
头沟子村,一个竟然全部都是由残疾人组成的村子。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村子存在。我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同的感觉,却又不好形容。不知道还被白雪覆盖着的那具尸体,是否也是一名残疾人。
嘎吱嘎吱的车轮碾压着白雪的声音,汽车马达低沉的轰鸣声,车窗外面北风的呼啸声夹杂在一起有些朦胧,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还真人让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两辆车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村子深处开去。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现在是晚上九点钟左右,家家户户已经关上了大门。唯有矗立在狭窄道路两边的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都是那种老式的路灯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睡的可真早啊。”我忍不住感叹道。
周队长笑了一声:“这里可不比你们东兴市,人们睡的很早的。不过我和村子都联系好了,说是有人会带我们到那个发现尸体的现场的,说就在村口不远处……”
说着,周队长停下了车,说道:“我下去找找,车上冷,你们就别下来了。”
周队长下车的同时,我也下了车。
周队长说道:“你看你,下来冷了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周哥,我虽然是东兴市下来的,可也是在一线的,这不是什么问题,况且一会儿要找尸体,我们也不能在车上呆着。”
说话间,几个人都走了下来。虽然只是初冬,但是今年的冬天感觉格外的冷。站在外面的我们,虽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是也不由的跺脚搓手,想要让自己的身子暖和暖和。周队长说会有人带我们去案发现场,但是现在连一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就在我们往村子里面张望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抓了我的肩膀。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可不看还好,一看更是被吓了一跳。
我看到了一张脸,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脸。
这张脸皮肉扭曲,有着大块大块的伤疤,皮肉外翻着。这张脸上,右眼处是一个黑漆漆的窟窿。左眼很是浑浊,正不停的打量着我。我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是让我差点喊了出来。
不过片刻间,我还是平静了下来,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的相貌。这个人脸上的伤痕是烧伤导致的,皮肉之间没有一丁点的水分,皮肤就像是山峦一样聚在他的脸上。这个人没有嘴唇,嘴唇可能已经被燃烧殆尽了。
没有了嘴唇的阻挡,他的上下牙床就这样露在我的面前。
这张嘴开始说话了:“走。”
说话间,借着路灯,我看到他嘴角的皮肤扯动严重。看得出,这个人每说一句话,都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痛苦。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个人只说了一个“走”字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周队长走了上来,看了看这个人问道:“你是村长派来给我们认路的老夏?你认识路?报案人告诉你了?”
原来这个人叫做老夏,老夏点了点头。
周队长看了看老夏的样貌,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说道:“这样,你坐在副驾驶上,给我们指路,到了地方你就说话,知道了吧?”
老夏依旧是点了点头。
我谷琛关增彬坐在了后排,老夏坐上车之后,随手往前一指,然后就闭上了那唯一的一只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一样。而我们则是通过倒车镜看着这个奇怪的人,也不知道这个老夏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他穿着的是那种很老旧的军大衣,上面都是补丁,感觉和他的年龄都不相上下了。
周队长一路开着车。
老夏指的方向是村子的另一头,和我们来的方向正好相反,我们倒也没有走了冤枉路。本来我还打算问问老夏关于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的信息什么的,可是看到老夏这个样子,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看起来这个残疾村果然是名不虚传。
走了一段时间,老夏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周队长怕走过了距离,几次询问老夏看看是不是这个地方,可老夏听到周队长的话之后,只是伸手往前指了指,示意周队长继续往前走。这样连续了三四次,周队长也有些不耐烦了。
周队长啧了一声,说道:“我说老夏同志啊,你千万要配合我们的行动啊。这是你们村子的问题,说不定死者是你认识的人。你这样一直闭着眼睛,怎么能找到尸体啊?你不会是睡着了吧,老夏?”
可老夏依旧是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周队长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不是我说,老夏啊,是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半天不说话啊?这都开了半个小时了,到没到啊?”
当周队长想再次发作的时候,老夏终于开口了:“停!”
这声音沙哑但是嗓门挺大,吓了周队长一激灵。
一脚刹车。
老夏已经开车门走了出去。
周队长板着脸说道:“这老夏,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和放炮似得,差点吓的我把车开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