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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打开预审记录本。从姓名、出生年月、工作单位等等开始,宋开顺都如实一一回答。
“老宋,你是怎么进入山田次郎房间的呢?”于心远终于开始问到正题。
宋开顺眨了眨眼睛,缓缓说道:“那几天正值春节前夕,很多路远的服务员都回家过年去了,招待所里人手很少,县里领导又对这次入住的客人非常重视,对此关照,要让他们住的满意、吃得满意。所以我亲自去了三号楼,本来我是想上去问问客人还有什么需要没有,就敲了敲门,发现没人应答,我就用钥匙打开门直接进去了~”
“那你是用钥匙开的门?”于心远又重复一遍问道。
“是的。每个房门所里都有备用钥匙。主要是方便客人不在时打扫卫生用。”宋开顺回答得干净利索。
“你大概是什么时候进入山田次郎房间的?”于心远接着问。
“2月14日7点左右!”宋开顺不假思索。
对具体时间记得这么清楚!于心远心里“咯噔”一下,显然,宋开顺对这次审讯是有备而来。
“那你进房间之后看到些什么?”于心远穷追不舍。
“里面没有人。就是桌子上放着一个打火机,还有一只手表,我看没有人,又发现打火机、手表的确很漂亮,就见财起意、顺手牵羊了,呜呜~”宋开顺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了起来。
尽管一个老男人哭诉让人很心烦,但于心远却非常有耐心等宋开顺哭完,等他止住了哭声,于心远继发问:““你还看到桌上还有别的什么吗?”
“桌上?我想想~哦,我记起来了,没有什么,就只有打火机和一只手表~”宋开顺谨慎回答。
“那房间的窗户呢?是开着还是关着?”于心远专门问一些细节。
“窗户??不知道,窗帘是关着的。”宋开顺回答滴水不漏。
“哦?!但我们进去勘察现场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门是反锁着的,山田次郎死在床上,桌子上还有两个酒杯,酒杯里还有残酒,烟灰缸里还有烟头和烟灰~”于心远好像是在向宋开顺发问,又好像是在自己喃喃自语。
宋开顺头埋得更低了,嗫嚅着:“那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国庆、建军都高度兴奋,精神专注,宋开顺防线即将突破,总算快要接近案件真相了。
“老宋,你身高多少?”于心远突然岔开了话题。
“1米67。”尽管于心远问得问题很简单,但宋开顺回答起来却依然小心谨慎。
“体重呢?”
“130多斤吧。发福了~”
看似轻松的问话,但两个人都是全神贯注,每个人都想知道对方的话外之音,每个人都想从对方的言语中发现破绽。
“这样看来,窗台上的脚印就不是你留下的~”于心远没有抓住宋开顺刚才露出的一点破绽和心虚,进一步追问下去,似乎反而在为宋开顺打圆场,“哦,也许是你以后发生的凶杀案。你只是无意牵连进去了,这种巧合的事情我过去也曾遇到过。”
国庆、建军彼此看了一眼,眼中充满疑惑和不解。
2然而,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就更令国庆和建军感到困惑了。
于心远点燃两根烟,一支给宋开顺,一支自己抽,谈话内容似乎也跑了题,脱离了案情,和宋开顺谈起了彼此的工作经历、家庭什么的,于心远还大倒苦水,向宋开顺说起了自己女儿这次高考失利的事情,语气中充满了焦虑和埋怨。
国庆拿着笔在手中不停地打转,不知道该怎么记、记些什么。因为这不像审讯,倒像是老友在拉家常。
建军眼睛直勾勾盯着于心远,还干咳了几声,试图提醒队长,这是在审讯室,面对的是“2.15”重案重大嫌疑人。但于心远谈兴正浓,对建军的暗示不理不睬。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5点。快到晚饭时间了。
除了于心远一个人还在兴致勃勃地向宋开顺吹牛外,国庆、建军以及宋开顺都感到无聊、疲累。按照人体生物钟,下午5点左右,是人思想最为迟钝、精神最为疲倦的时候。
看大家自己的谈话内容都不感兴趣,于心远似乎也自觉无趣,终于收住了话题:“老宋,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你再好好想想,想到什么问题,随时给我说。”
于心远平和的语气、语调似乎让宋开顺看到了希望,他一开始紧张的情绪也舒缓了很多,对于心远连连点头,“我一定坦白!向组织交代全部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国庆、建军,你们送老宋回去。”于心远对两名助手说道。
建军答应了一声,从腰间掏出手铐,就准备给宋开顺戴上。于心远按住他的手,说:“算了,老宋也是一时犯糊涂,能不难为他就不要难为他了。”
整个预审过程使国庆和建军大为不解。于心远从头到尾,完全不在状态,不像是在审讯重案,倒像是对一个犯错的朋友进行埋怨。
山田次郎究竟是怎么死的?桌子上两只酒杯是怎么回事?窗户怎么打开的?宋开顺和山田次郎是不是旧相识?于心远似乎对这一个个疑问漠不关心,一点都没问及。退一万步讲,即便宋开顺与山田次郎之死毫无关系,监守自盗、偷窃客人如此贵重的物品,按刚刚颁布实施的新《刑法》,也足以判处无期徒刑!队长怎么不深入盘问呢!
但他们不知道,刚才,在平和舒缓的问话之下,于心远和宋开顺已经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智慧较量。两个人现在都筋疲力尽。
国庆、建军两个起身走到宋开顺身边。
宋开顺站起身来,对于心远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于局长”。
于心远对他挥挥说,“老宋,下去再好好想想吧!”
宋开顺转身往预审室门口走,心里长长吁了口气,思想上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下来。
他刚到门口,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暴喝:“宋-振-涛!”
声音之大和严厉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到!”宋开顺下意识一挺身子,不由自主地响亮应答道。
“鼹鼠!”于心远又是一声暴喝。
宋开顺突然像触电一般,浑身一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时,他跌坐在地上,身体像一堆烂泥一样瘫了下来,一股臭味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他大小便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