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外婆依旧没有齐昊天他们的消息。却又赶上老天不长眼,闹起灾荒,眼下粮食紧俏,外婆和小伟想出去做帮工,只要能换点粮食回家开火就行,可是在这小县城里也没那么多的活可以干,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许大妈一直接济着他们姐弟两个,可是现在许大妈家的口粮也不够吃,外婆也不好意思拖累人家,她家也是靠亲友们的帮助勉强度日。许大妈给外婆出了一个主意,她的二姐住在东北,听说那头地广人稀,不想山东以南这一带把野菜树皮都挖光了,也许外婆可以过去碰碰运气。
外婆犹豫了好久,毕竟这里是自己的家乡,她还想要等着齐昊天回来接她呢!许大妈知道外婆的心思,但是眼下活下去比什么都要紧,连命都没了,拿什么等人啊!
“雅兰啊,你放心大胆的去吧,咱家这头有我帮你守着呢,要是你男人回来找你了我肯定帮你带话!我二姐在那有个酒厂,她一直想要我和老薛头过去帮她,我老了走不动就没应她,现在你替我过去吧!到了那儿好好养胎,我给她写封信她会好好照料你们姐弟两个的!”许大妈的话很中肯,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她能好,现在这个形式,在山东在留下去非得饿死,许大妈家里也是天天喝稀粥,她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维持下去,再看外婆,面黄肌瘦的,本应该是长体重的时候却吃不饱,大人吃不饱也就算了,但是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挨饿啊!外婆从许大娘家出来,告诉她说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这个决定是有点难!
家里空空荡荡的,小伟刚从山上下来,他去山上打猎了,可却两手空空的回来,“姐姐,山上没有能吃的东西了,连只老鼠都没有,能吃的野菜也被人挖净了!”看着小伟灰心丧气的表情,外婆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不行就得赶紧走。这些日子,总能看到出殡的队伍,都是一些被慢慢饿死的乡民,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说不准也会熬不过这个冬天。
“许阿姨,我想好了,树挪死人挪活,我带小伟去东北!”外婆打定好主意要走,为了孩子她也不能再拖了,撑着身子也要到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去。小伟知道她这个决定时也不同意,但是看看她本该隆起的肚子却一天天的没动静,还是答应了。
外婆和小伟坐上许大妈找好的马车,给外婆手里塞了一封信和一包干粮,外婆执拗着不肯要,却被大妈硬生生的按在了怀里,“这一路你们打算饿到东北吗?你不吃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需要的,你拿好这封信,上面有我二姐的家的地址,那好了啊!”马车渐行渐远,许大妈的身影渐渐模糊,外婆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许大妈是她这辈子的恩人,如同再生父母,如果没有她,自己早就被饿死了,掂量着怀里的干粮,不知道这是她家几天的口粮,这都是他们老两口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这份恩情外婆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汇报他们的大恩大德。
一路上舟车劳顿,亏得外婆体格好,底子厚,终于到了牡丹江,她从来没来过东北,只觉得天气好冷,小伟把棉被裹在了外婆身上,自己只身着薄衫,这里的庄户分散的很,戒备心还很重,外婆多番打听后才知道许大妈的二姐家的位置,院子里的两条大狼狗隔着栅栏在恶狠狠的叫着,仿佛要把门外的人撕碎一样,外婆没想到有一天落到个被狗欺负的地步。
屋里的人开门走了出来,手里拎着把改造过的猎枪,小伟护着外婆向后退退,来人穿着一身大棉袄棉裤,头上戴着大围脖和狗皮帽子,低着声音问,“你们哪来的哪走,我家不欢迎盲流子!”
外婆勇敢的迎上前去,“这是许二姨的家吗?我们是来找许二姨的,我是她妹妹的朋友!”说着拿出了许大妈给她的“介绍信”。那戴着大围脖的人把信接了过去,又上下打量一番,把围脖摘去,外婆这才看出对面的是一个女人,一个长的很像许大妈的大妈。她大声呵斥了还在叫唤的两只狼狗,他们蔫蔫的跑回狗窝里去,然后将外婆和小伟迎进了房子。
许二姨进门就让外婆他俩上炕,把土炕烧的热热的,让他们好好暖和暖和,还给小伟温了壶酒,小伟一杯下去,辣到了嗓子眼,许二姨笑的合不住嘴,“怎么样,我们这东北的烧刀子厉害吧!是不是全身都暖和了?”小伟感觉自己身上的血管都快炸开了,他从未喝过这么烈的酒。
“你们的事我妹都跟我说了,她早就给我来信说过想让你们过来,只不过那时你们还未首肯,现在你们拿着她的手信过来,我不用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妹说你是她干闺女,那我就是你二姨,以后就在我这儿住就行,有二姨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许二姨是个非常爽快的人,外婆跟她聊得非常愉快,外婆只是有个疑问,“二姨,你家我二姨夫怎么不在家啊?”
“他呀?上山打狍子去了,晚上在山里住,不妨事的!这不家里又有男人了嘛!“许二姨朝着小伟比一比,外婆跟着她大笑起来,原来刚才捂那么严实是怕外人认出来她是个女人啊!许二姨说这头的村落比较零散,平时男人不在家得多注意安全,现在全国各地的难民都往北走,有些盲流子不得不防!
晚上,许二姨给他们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看着一大盆的鱼汤端上来,外婆都快哭了,她能感觉到她肚子里的小生命也在欢呼,吃完饭后外婆他们早早的睡下,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外婆睡在热炕头上,分分钟进入梦乡。
第二天,外婆先是跟院子里的大狼狗混熟了,大黑二黑是看家护院的好手,面对家人的时候却呆萌的很,外婆一想起山东那头的人家饿的把看家护院的狗都宰来吃了,就觉得这些狗儿还是很幸福的,“小兰子,别在外面待太长喽,再给你冻着!”许二姨把外婆喊进屋吃早饭,早饭过后小伟就开始砍柴,许二姨看着小伟劈柴的扎实劲就乐,“你弟弟挺有力气啊,在家里长干活吧?回头等他二姨夫回来领他去江上打鱼去!”外婆也不知道小伟从何时成长起来的,她都错过了哪些关键时刻,细想想她这个做姐姐的做的也不够好,本想好好照顾这个弟弟,到头来自己陪伴他没多少时间,现在又要靠他来养!
“二姨,你家有没有一些不要的碎花布啥的,我想练练针脚!”外婆的针线活只能用“呵呵”两个字形容,现在她母性大爆发,想要给还未出世的孩子做两套新衣裳,许二姨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这个指导老师不好当啊!
外婆还在和许二姨闲话家常的空上,外面急急忙忙跑来个愣小子,“二大妈,我娘她中邪了!你快去看看啊!”许二姨迈开脚步就往外跑,“栓子,你慢慢说,你娘她怎么就中邪了呢?”,那孩子也就十三、四岁,拉着人就往外走,许二姨让外婆和小伟看家,外婆执意要跟着一起去看看,许二姨拗不过她就没拦着,倒是小伟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不要鲁莽,遇到什么事先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再说。
外婆这头点头称是,那头早就忘了自己现在身子不适的事了。跟着许二姨到了那愣小子的家里,就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披散着头发很痛苦的在炕上打滚,一旁好些个上岁数的男男女女在跟前念叨,什么黄大仙显灵什么的!
“别念叨了!栓子他娘就是出马弟子,这就是显灵呢!”许二姨拨开人群,走到炕边,拨开栓子她娘的头发,突然看到她的眼珠里全是眼白,开始翻白眼了!吓的她也往后退了一步,栓子她娘突然开始说胡话,“你个臭不脸的,还真敢来啊!你坑完你老家的人,还想坑我们?没门!”栓子他娘突然从炕上跳起,抓向人群,外婆站在人群后心里一惊,那疯婆娘显然是本自己来的,手掌已经伸了过来,可以中间隔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东北壮汉把她拦住,“哎呀我去!这娘们的力气咋这大呢?”两个人合力才把她按下,许二姨上前跟她打招呼,“大仙啊,你放过栓子他娘吧,她平时也没少孝敬您老人家,这样,你看你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我们一定满足你!”
许二姨的话一说完,栓子他娘的动作也开始缓了下来,大家这才意识到,这是大仙有话要说啊!等待好久,栓子他娘突然只想外婆的方向,尖声叫出一句,“让她滚!”忽的一下,外婆只觉得迎面来了一道白光带着一股子劲风,可是外婆的身边就像有什么东西屏蔽了它一样,白光调转方向冲着门闪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