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适合做渡阴人。”
一反常态,贱骨头居然拒绝了。
他反复擦拭着丁安母亲的灵位,说道。
我不理解,一开始他一直想让我当这个渡阴人,现在为什么却不同意了。
“为什么?”
我问道。
贱骨头指着祠堂里上千个灵位,说道:“你现在知道你走不出九阳村了,所以,你只是想保命而已。”
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一下,贱骨头说的对,我只是想保命。
九阳村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但是这么多的事情综合起来,我似乎已经开始相信贱骨头说的话了,只要重新回来的人,一个人都出不去。
并不是因为丁安的母亲死了,而是那双眼睛,那双一动不动盯着我看的眼睛,虽然瞳孔已经涣散了,可是我依然能感觉到,丁安母亲那双眼睛看着我们的时候,流露出的是怜悯,是不舍。
我自然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突然,安静的村子里,再次传来了一个女人嘶吼的声音。
那叫声,很凄惨,很空灵,在九阳村里慢慢回荡着。
风突然就起了,整个村子安静了下来,似乎只有那呼啸的风声。
贱骨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说完,他背上了那个他常用的背包,就出了祠堂。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自然不会放弃,我跟在贱骨头的后面,也跟了过去。
贱骨头知道我跟着他,并没有撵我走。
出事的是小二狗家。
小二狗年纪比我大上几岁,我读初中的时候,他父母就死了,后来就在家种地,娶了村东边的阿娇为妻,两个人男耕女织,日子倒也过得可以。
此时,在小二狗家的炕上,阿娇就躺在床上,她的脸上血肉模糊,那张脸已经没有了。
昏暗的灯光下,阿娇的嘴唇还在颤抖,脸上没有了皮肤之后,那血丝,从肉里面一点一点渗出来,看起来很恐怖。
阿娇的眼睛,盯着屋顶看着,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眼神里面,写满的都是恐惧。
我好奇地抬起头。
贱骨头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头上,喊了一声:“不要抬头看……”
哪里还来得及,我已经抬起头了。
我看到了这辈子对我来说,最毛骨悚然的一件事。
一个老奶奶,坐在横梁上,晃着她的小脚,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她的手里,拿着阿娇的那张脸,然后慢慢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就那么一瞬间,那个老奶奶,马上变成了阿娇的模样,不管是皮肤,还是身段,都变得年轻了。
她看到自己变年轻了,开始咯咯笑了起来,就好像做了很开心的事情一样。
是那天在村道上看到的老奶奶,那个拿着小翠脸皮的老奶奶。
贱骨头把我的头使劲按了下来,说道:“你已经看到过两次了,再看到一次,你就完蛋了。”
一身的冷汗。
我明明知道,就在我的头顶悬着一个鬼魅一样的东西,我很想抬头看着她,这样我才能知道,她不会朝着我扑过来,可是我却不能看她。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个人一直躲在暗处看着我一样。
此时的阿娇,身体抽搐了好几下,显然是支撑不住了。
然后她张开嘴巴,支吾了两声,就断气了。
断气之前,我看到了她的眼睛,跟丁安母亲死之前的眼神一样,一样是怜悯,是不舍。
墙角,小二狗在瑟瑟发抖,浑身颤栗,我们进来之后,他就一直缩在墙角,用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也不敢动,尽管自己的妻子就在眼前慢慢死去。
贱骨头拿出了一个黑色的袋子,将阿娇装了进来,走到小二狗的身边拍了拍,说道:“别抬头,安心睡觉,阿娇我来帮你处理了。”
说完,把那个装着阿娇尸体的袋子抬了起来,放在我的肩膀上。
那袋子一上了我的身体,我浑身抽搐起来,袋子就滑了下去,幸好被贱骨头托住了。
“我……”
还没说话。
贱骨头说道:“你什么你,你不是想做渡阴人嘛,这是基本功,尸体都不敢扛,当什么渡阴人。”
无话可说。
跟在贱骨头的后面。
我的手轻轻扶着那个黑色的袋子,我不敢用力,生怕我一用力,阿娇就会蹦出来一样。
人家说,死人的身体会更重一些,那也是扯淡,反正我扛着阿娇,没有那种感觉。
我们两个,一直走到了黄河的边上。
贱骨头走得很慢,似乎需要走一步停三步的感觉,我知道他的腿脚不好,也没有抱怨。
到了黄河边上,我把阿娇的尸体从身上放下来,刚准备扔下去,被贱骨头拦住了。
他说道:“时辰还没到,等一等。”
时辰?
还要什么时辰?
我看了看手表,晚上的11点多。
剩下来的时间,我们两个就守着那个黑色的袋子,坐在黄河边上。
小时候,我很喜欢来黄河边上玩,看着下面滚滚的黄河水,心情就很开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脚下的黄河水却在咆哮着,好像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样,等待着我的喂食。
眼看着快到十二点了。
贱骨头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候,突然又起风了。
刚刚明明已经停下来的风,突然呼啸起来,那风钻进我的脖子里面,我感觉凉凉的,就好像那天晚上在村道上,看着那个老奶奶的时候,感觉是一样的。
正好十二点的时候,黄河水咆哮得更加厉害了,贱骨头嘴里念念有词,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听明白,然后看着他把装阿娇的袋子解开,然后从河边上推了下去。
就在阿娇噗通一声掉进黄河的时候。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风停了,那黄河的咆哮声,似乎也小了很多,河水慢慢安静了下来。
“你听过白粉婆的传说吗?”
贱骨头突然问道。
我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是日本神话故事里面的那个白粉婆吗?”
贱骨头点点头,说道:“是一个故事,却不是日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