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更深,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我沿路向前走着。不知道这傍边住没住着人家,若实在寻不到投宿之所,我便弃路去林中树上凑合一晚。正盘算着,忽见路的后方驶来一束灯光,我没去拦截,怕再上了鬼车。驶来的是一辆破旧的摩托车,车上是个道士打扮之人,弱冠之年,比我要大上几岁。
“要上车吗?捎你一段!”那道士停车问我。
“这傍边有落脚的地方吗?”
“有!前面有个村子叫‘高家庄,’我正好去那儿!走吧!”
“谢了!”
“客气!顺道的事儿!”
那道士发动摩托去了。
“你住高家庄吗?”我问他。
“不是!我去那儿给人家抓鬼!”
“……”
“你从哪儿来啊?听口音外地的吧?要去哪儿啊?”那道士问。
“天山!”
“天山!可不近啊!怎么不坐车呢?”那道士奇道。
“道路不熟!就是寻不到车才在路上走的吗?”
“也是!遇到我算你走运了!我就住在这一带,等天亮我帮你想办法!”道士道。
“你经常帮别人抓鬼吗?”我问他。
“10岁我就开始干这一行了!混口饭吃而已!没吃饭呢吧?待会带你吃顿好的!”那道士笑道。
摩托车下了公路,驶入一条蜿蜒狭窄的水泥路。待水泥路尽了,便是凹凸崎岖的土道,曲曲弯弯,摩托车驶入了一处村落。见那一家门前灯火通明,摩托车刚停便匆匆迎来一人。
“法师来了!饭菜都已备好!等候多时了!快里面请!”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略微有些秃顶,看穿着打扮像是个有钱人。
“嗯,路上有点事儿耽搁片刻,这才迟来了!”那道士取着车上的诸般物品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快里面请!”那中年男人忙道,这道士显然很受恭敬。
“那什么,这儿是我新收的徒弟,兼助理,再兼秘书!”那道士指着我说道。
“啊!小法师果然是器宇非凡人中豺狼!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中年男人赶忙与我恭维一番,虽然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今晚显然不用再草行露宿,当下还礼寒暄着。脚下是处普通的民宅,中年男人自头前引路,我们三人便进了屋去。屋内整洁干净,厅内当中方桌上罗列杯盘,肥鹅鲜鱼,飞禽爬兽,好不丰盛。
“二位法师快请入位!”
“有劳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那道士一屁股坐了下去,真没客气,那中年男人速忙斟酒布菜与我们二人。
“村长!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吗?”道士问那男人。
“早就备好了!黑狗崽!乌鸡蛋!白马血!一样不缺!”
“一定要是黑狗!白马!乌鸡!不然用不上的!”那道士说。
“放心!我亲自挑的!错不了!”中年男人应道。
“好!”
“您看还需要些什么?这饭菜合不合胃口?”那男人问道。
“很好!不用了!吃完咱们便走!”
“好!来!多喝点!”
话落,中年男人又与那道士斟满一杯酒。那二人言谈间,半桌席已让我吃了盘底朝天……
“啊!小法师好食量!好食量!果然是出类拔萃!人中豺狼!前途不可限量也!不可限量也!”
那中年男人一看便是专业的马屁精,这都能捧上一番……
酒足饭饱,那男人自头前引路,不知领我们要去何处。出村不远,那男人领着我们来到一所独门独院的大宅前。
“就是这儿!”
话落,男人放下手中的土篮,将六只小黑狗交给我。
“乌鸡蛋和白马血都在篮子里!”
“好!你先回避!五更鸡鸣你再前来!”那道士与他说。
“好!有劳了!二位法师多加留神!我去也!”
话落,那男人匆匆离去了。
“你经常这么骗吃骗喝啊?”我笑道。
“非也!此人乃高家庄的村长!这宅子就是人家的!近日家宅不宁!特为请我来清宅驱鬼!这怎么是骗吃骗喝呢?你才是来骗吃骗喝的那个!”他道。
“……这宅子真闹鬼啊?”
“谁知道啊!走!进去看看!”
“我可不会抓鬼!就……就不陪你进去!”我忙道。
“你可吃了人家半桌酒席好意思走吗?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把狗牵好!可别让它们跑了!”
他话落,取出罗盘,手持桃木剑入宅去。这便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拄着拐仗下煤窑——步步倒楣。我只好牵着黑狗崽拎着土篮,当下随他去了。这所宅子还真不小,共两层,脚下卵石铺地,四围假山凉亭,鱼池花海,绿荫葱葱,应有尽有,阔气的很,村长家的房子就是不同凡响。
“唉!道士!你要是搞不定就别进去了!当心给鬼吃了!”
“笑话!我崔小八什么邪魔外祟没见过!在这罗盘山一带那也是小有名气!若是逃了传扬出去我惧鬼而逃,日后还让我如何在这一带混饭吃?”他道。
“小子!你很嚣张啊!”
崔小八诧异茫然的看着我。
“谁说话?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话?”他奇道。
我笑吟吟的指了指他头顶,待崔小八仰面一看,惊的一屁股坐地。
“啊——鞋妖!有鞋妖!鞋妖!吃我一剑!”
崔小八挥剑便砍。
“没打着没打着……就是打不着!你个大笨蛋!吃我一脚!”那绣鞋劈面踹了他一鞋。
“好厉害的妖精!快给我白马血!”崔小八面印黑鞋印,鼻血蹿流的冲我说道,好不狼狈。
“她……她是我朋友。”我笑道。
“你朋友!”
崔小八惊的一蹦多高,退后数步,指点道:“那你你你……”
“她是只骚皮子!很臊很臊的那种!”话落,那绣鞋飘在半空窃笑。
“你有种再说一遍!我剪了你这只臭鞋!”
“我好怕啊!你来啊你来啊!你上来抓我啊!上来啊!”那绣鞋竟故意气我。
我一掌将那绣鞋自半空击落,近前一脚踏住。
“小破鞋!你很嚣张吗?有本事在上面飘着别下来啊?!”话落,我便去摸项上的水火剪。
“唉唉唉……别剪别剪!我错了我错了……”那绣鞋赶忙求饶。
“你哪儿错了?”我笑道。
“我哪儿都错了!我臊还不行吗?求你别剪我!”
其实,我是吓唬她而已,这鞋若不加约束那还了得?简直要无法无天了。这水火剪确实乃神物,连妖邪都惧怕三分,而且无坚不摧,我脖子上的金属项圈就是用水火剪剪断的。
“呀呔!你们到底是人还是妖!?”忽听崔小八断喝道。
此时,院内阴风骤起,寒彻心房,只见崔小八手中罗盘海底的磁针飘忽不定,似乎有些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