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玲玎忽然叹了一口气,似下定决心,颓然地将手中的青锋长剑放下,道:“唐方,你走吧。”
“走?”唐方没有想到这紫玲玎的变化如此忽然陡至,不禁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走,快走,立刻,马上,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你怎么……”
“还不快滚!”紫玲玎厉声喝道,“要是再不走,我定然捉你上龙虎山!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你就不怕……”
“滚,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紫玲玎忽然用手捂住了耳朵,似乎看上唐方一眼,就会改变主意,闭上眼睛尖叫道,“唐方,要是不走,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紫玲玎性格冷酷,当时与林不依厮杀之时,为了杀死林不依,甚至连挖下自己的眼睛都不曾皱一下眉头,唐方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手,若是与紫玲玎缠斗,根本没有一分一毫的胜算,但是现在,没有想到紫玲玎却能轻易地改变主意。
唐方虽然不知道龙虎山的刑罚有多严酷,但是知道,违背师命,私自放了自己,紫玲玎面临的惩罚一定会很重,但是此时唐方也顾不得许多了,抱了一拳诚挚地道:“谢谢。”
说完,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坯新土,默默地道:“梦琊,等我来看你。等我。”
这坯黄土葬的,不只是尸骨,更有唐方永世不得回来的爱。
下定决心,唐方便要飞快地下山。
忽然紫玲玎叫住了自己,唐方肩膀轻轻的一耸,道:“怎么,又改变主意了,想拿我上山?”
“唉!”紫玲玎千回百转地叹了口气,道:“唐方,下山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再也不要出来了,你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好的运气的。”
“嗯,谢了。”
“算了,送佛送到西,我再赠你一语。”紫玲玎看着唐方的背影,心中百般纠结,不知道这话是否能开口。
“紫仙子但说无妨。”
紫玲玎看了一眼唐梦琊的新坟,道:“唐方,也许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有一天,你发现……算了,我还是不说了,”紫玲玎欲言又止,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免得你说我故作小人,不过,唐方,这世界上真的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有的时候,越是美好,越是藏有让你伤心欲绝的真相,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紫玲玎这番如同哑谜般的话,绕得唐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着紫玲玎的神色,却不似在骗自己,暗自记下了,点头道:“多谢。”
“还有,你是否认识唐朝这个人?”
“嗯,他是梦琊的父亲。”
“记住我的话,离他越远越好。”紫玲玎似不忍再往下说,叹了口气,看着唐方渐行渐远的身影,回到了唐梦琊的坟头前,静静地坐了很久,站起身来,道:“我知道,你我同是无奈之人,若是唐方知道,你身不由己的话,相信唐方不会怪你,但是同时也愿你能回头是岸……唐方对你如此,你知道吗,我说真的很嫉妒……”
忽然,紫玲玎浑身一颤,用力搂住小腹,汗水淋漓而下,似有一个声音在严厉地道:“为什么放过他,为什么放过他?把他捉回来,把他捉回来……捉回龙虎山。”
“师尊……”紫玲玎的腹痛如绞,整个牙关都开始打颤,颤巍巍地道:“师尊,师尊我做不到……我怕做不到……”
“你,你动了凡心?你对着小子居然动了凡心!!”那个声音愈发严厉,而紫玲玎的痛楚也越发难受,“枉费我一番心血,我传你玉女反闭局法有心将你栽培为我龙虎山除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你居然动了凡心!如今却让你捉个这个孽畜回山你都做不到,捉回来,马上捉回来!!”
紫玲玎的痛苦地浑身大汗淋漓,衣服全部湿透了,但是眸星之中却闪耀着决绝的倔强,哑声道:“师尊,我真的做不到。”
那个严酷的声音大怒,骂道:“迂腐之极!”
“呀!”紫玲玎忽然一声惨叫,整个人疼得昏死过去。
---唐方漫无目的地在山中游转,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心如死灰的感觉,身边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子,在一夜之间,就如此香消玉殒,唐方的心疼过,伤过,而现在却是麻木,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可以去哪。
我是谁呢?我到底是谁?唐方如同一个行尸走肉,在大山中穿行,三个月来不吃不喝,早已将他折磨地面如枯朽,如同一个花子一般浑身恶臭,但是这一切他都不在乎,穿乡入镇,街上的人见到他,都露出鄙夷的眼光。他根本没有半分知觉,穿过一条横巷,院落内玩耍的孩子发现了他,追在他身后似怪物般取笑他,顽皮的甚至拿起石子来投掷他。当他回头时,数十孩童分作鸟兽散,其中一个小女童走避不及,跌倒地上。唐方要扶起她时,小女孩慌得放声大哭起来。立时引出几个拿着刀枪棍棒的成年人,喊打喊杀地奔来。
唐方心中苦笑,这就是人类,这就是真正的人类的所作所为。
曾经那么熟悉的种群,在这一瞬间,唐方变得如此陌生。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他们其中了。
那……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神仙”、“妖怪”?还是那些对自己喊打喊杀的人口中的“孽畜”?
唐方笑了,泪水却迷蒙了脸庞。这世间,若是还有一丝温暖的话,那就是那把藏在身上,唐方再也没有动过的那把枪。
枪是唐梦琊送的。
唐方不禁又想起那个浑身都藏满无数把唐方叫不出名字的好枪,开着军用飞机如同玩具,或者哼着连歌词都记不清的‘玫瑰玫瑰我爱你’的那个女子。
她记得她将这把枪扔给自己的时候,说过:“接着,这次再弄丢了,我要你小命!”
……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夜色深深,圆月高挂,似和唐方一般的孤独,唐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个自己曾经来过的地方……
从乱葬岗中,忽然一个面色惨白,动作机械的‘人’从深夜中跳了出来,用生硬地声音道:“老祖,你回来了……”
唐方笑了,回来,是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