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柔的双目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唐方,怨毒之意极浓,若非是魏老鬼在的话,恐怕会将唐方生吞活扒了,然后生吃了进去,唐方耸了耸肩膀,受了魏柔不少窝囊气,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气气她,故意一脸色迷迷地看着魏柔,如同此时魏柔是被他拔光了衣服在床上任意肆弄的小妓一般,气的魏柔浑身颤抖,但是奈何忌惮爷爷在场,生生将她的火气压了下去。
魏老鬼轻咳一声,道:“天亮了,天色不错,唐方随我出门吐纳。”
“嗯。”唐方原本没有天明吐纳的习惯——虽然被紫玲玎强制过几次,奈何唐方是个没有底线,没有追求的人,他更喜欢三更半夜地在坟堆里面吸纳死气,但是唐方也知道天明的时候,天地间灵气极足,此时吐纳,效果极佳,反正闲着无聊,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最好。
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是——若是魏老鬼出门吐纳去了,留着魏柔和自己在屋里面——唐方想都不敢想,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
魏老鬼站来了清咳一声道:“魏柔,你在家中照顾紫小姐,切莫怠慢了她,我和唐方兄弟去去就来。”
魏柔虽然是祝由之人,但是对于龙虎山,并无前辈般的切肤之恨,大抵和那场祝由和龙虎山千百年首次联手抗敌之后,所产生的彼此互不侵犯的默契有关,祝由与龙虎山这些年来虽然小的摩擦不断,但是已经不似以前动辄十年八年来一次倾巢而出的灭顶之战,当然,这也和魏老鬼成为宗主之后,奉行的以和为贵的原则有关。
魏柔原本便是女子,面冷心热,与紫玲玎遭逢大难,魏柔自然也是心生怜悯,不远怠慢于她。
魏老鬼前脚出门,唐方后脚跟上,在魏老鬼的身边轻声的道:“老鬼,你说将魏柔许配给我,不是当真的吧?”
魏老鬼神秘一笑道:“怎么,我孙女配不上你吗?”
唐方轻咳一声,表情有些尴尬,道:“不是,只是,嗯,我与贵孙女性格不合,哈哈,再说了,他不是王云光的没过门的媳妇吗?我可不想做那种事情。”
“你与王云光不是仇深似海,能够横刀夺爱,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嗯,嗯,一码事归一码是,总之,总之,你别老把老子想的那么下流好不好,老鬼,丑话说在前头,一老子堂堂男子汉,可不做上门的女婿,你要把你孙女白搭给我也行,每天端茶倒水,洗脸洗脚的事情,在我唐家这可都是女人的活儿,别怪我没说啊。”
魏老鬼轻轻一笑道:“一切从权,此事日后再说。”
“还有,你说什么赶尸大会,什么的,是不是老子也要上去跟别人打一场啊?”
“怎么,没信心?”魏老鬼笑道,“这貌似不是你唐大将军的作风啊。”
唐方尴尬一笑道:“嘿嘿,不是,就怕老子下手太重,打残打伤了几个,你面子上不好看,毕竟我是你魏家的孙女婿,是不是,我亲爱的爷丈大人?”
“拳脚无眼,无妨,我祝由向来以强者为尊,能打残打伤是你的本事。”
说完,魏老鬼挑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道:“时间不等人,趁着这时候,好生吐纳,多少有些裨益。”
“怎么做道士的都喜欢这样,难怪这年头愿意做道士的越来越少了。”唐方嘟囔一句,挑了一处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很快便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不知道隔了多久,忽然‘咦’的一声,传进了唐方的耳朵里,唐方睁开眼睛,只见魏老鬼一脸惊奇地看着自己,喃喃地道:“僵尸之体,居然能够心有道念,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唐方鼻头猛地一收,一道纯白如雾的气体全部灌入唐方的口鼻之中,唐方顿觉通体舒泰,十分受用,看着一脸古怪的魏老鬼问道:“怎么我脸上有花吗?”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魏老鬼喃喃地道,“你的吐纳之术是谁叫你的?”
“没有人,自己琢磨出来的。怎么你想学,想学磕三个响头,喊三声师傅,我可以考虑考虑。”
显然此时的魏老鬼已经没有心情跟唐方开玩笑,急声道:“不可能,这吐纳之法,与龙虎山的吐纳之术十分相似,但是又高上不止一筹半筹,是谁教你的,是不是紫玲玎那个丫头,不可能,这小丫头也不会这么高深的吐纳之术,快说,是谁。”
唐方笑道:“你都说老子是天才,天才自然是自学成才,不可以吗?”
魏老鬼猛地道:“对,一定是乌月鹤,除了他,龙虎山中没人能够创出这等精妙的吐纳之术,居然连一具僵尸之体都能修出道念,这当真是要逆天啊!”
“不是他,我不认识他,”唐方坦诚地摇了摇头道,“我以前救过人一命,所以人家送了我一本破书,照着这本书我无聊的时候练了练,结果——就这样了,厉害吧。”
“什么书给我看看。”魏老鬼脱口而出,但是很快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要知道这些道家秘典,谁人不是珍而重之的视为珍宝,如何肯轻易借人。
哪知道唐方大方地将这本书甩了出来,道:“就这本了,你爱看不看。”
魏老鬼眼神激动,忙将这本书珍而重之地捧在手中,随手翻了一页,眼神中居然露出了狂热的神情,越看越快,越看越兴奋,最后猛地将书合上,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我三十年前能得此书,必定会弃功重修,可惜如今老朽之身,时日无多,气血已亏,已经无法再窥天人之道。可惜,可惜!”
“有那么厉害?”唐方吞了吞舌头,道:“又不是金童玉女双修、欢喜禅大法,至于吗?”
魏老鬼珍而重之地将此书递给唐方,道:“此书你需要好好保存,这是你天大的福缘,赠你书的人是谁?”
唐方撇撇嘴道:“还有谁,就是小紫最恨的那个人呗。”
“林不依?”魏老鬼眉头皱了起来,道,“奇怪了,为何他会送你这等连龙虎山掌门都不曾修过的奇书,不过此人虽然行为乖戾,但是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他此做必有深意,唐方,你天生五福俱全,所遇之人非富即贵,但是你要知道福祸相依的道理,切勿太过贪婪,误了你这多少世才修来的好福报啊。”
唐方憋憋嘴道:“还五福俱全,你少听王云光那张破嘴瞎说,老子要真是五福俱全,现在怎么混的这么惨,晚上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
魏老鬼正色道:“不过,此书虽然珍贵,但是从你修炼的方法来看,依然有不少谬误,虽然不足以致命,但是日积月累,恐怕日后在你突破瓶颈之日弊端就会显露出来——不过依着你的性格,能够将这么深奥难懂的古文全部翻译出来,也难得可贵。”
这些文字唐方哪有耐心翻译,全部都是唐梦琊的功劳,想起这个有缘无份的女子,唐方心中暗叹。
魏老者缓缓地道:“我祝由一脉数千年来道法精妙,遵循的无非:“内用成丹,外用成法。”八字,法修之道,基本上分为上、中、下三乘,法修之初乘,修气道,法修之中乘,修念力,上乘法术便是修神之术,下层,以天地灵气为引,吐故纳新,成就‘辟谷食气’之大成,气道之修,乃是基础,是根基,不管修为如何,只要未能在突破太极弦,白日飞升之前,都需要每日修习,不可一日荒废,而当修气之法大成之后,便可辟谷,饮风食露,日行百里,便已经初窥道门之堂奥,在者此时便可以气为引,以丹田为室,易经洗髓,在身体之中,成就太极,形成先天循环,生生不息,开始修习中层境界,念力,念力为引,先天元炁便可如臂指使,通用纯圆,以念导气,这等境界,在道门之中便是罕有之极,即便是我也不敢妄论境界,你居然能够歪打正着,修出道念,可谓奇才。不过,你虽然能够修出道念,但是若是以此方法,到了第三次神修的境界,我敢说千年不得突破一二——不过无论是谁,到了这等境界,恐怕都是终身难有寸进,但是若是真的到了第三层境界,那真是元神所持之术,术法无痕迹可循,全凭你的元神运用。一招一式,皆是无敌道法,真正所谓的无招胜有招啊!”
“你到了第三层了吗?”
“说来惭愧,我进入第二层境界已经有一甲子,但是第三层境界,却迟迟不得寸进——不过我达不到第三层,估计乌月鹤也同样达不到,彼此扯平了。”
“切!”唐方鄙夷地道,“没点追求,等老子突破第三层了的话,你就等着在老子背后等着吃灰吧。”
“你不可能。”
“为什么?”
“第三层境界修的乃是元神,元神,乃是内练成丹之后衍化而出的,相当于人类的第三道灵魂,灵魂不可修,你知道吗?因为灵魂之物,乃是人类最为脆弱的东西,一旦触碰,便会灰飞烟灭,此关之凶险,难以用语言形容,古往今来,多少才觉惊艳之辈,便是倒在了这一到关卡之下,饮恨而终,当真能白日飞升,不过五指之数。区区可数。”
“别人可以,我就不可以吗?明明是你自己贪生怕死,不敢放手一搏,还说别人也不行。”
魏老者神色一暗,道:“是啊,世间牵绊太多,谁又真正能摆脱世间俗世,超脱于尘世之上,当真要像老大一般,做出那等狠绝之事,才能放手一搏吗?”
“你不能专心突破第三层,对不对,因为你心有牵绊,你舍不得魏柔对不对?”
魏老鬼浑身一震,道:“不错。”
唐方咧嘴一笑,竖起大拇指道:“虽然你不能突破第三层,但是我要表扬你你,魏老鬼,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开始欣赏你了,不错,人活一世,讲究的不就是情与义两字,若是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孤家寡人一个,就算活一千年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我们之所以是人,不是行尸走肉,是因为我们有欢乐,有沮丧,有悲伤,有希望,有值得我们去保护的人。”
魏老者又是一震,道:“不错。”
唐方也难得神情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唏嘘道:“若是一个人,连一丝一毫的牵挂都没有,活着,还不如死了。”
”“好了,唐方,”魏老鬼道,“虽然你有这本真经,但是要知道无论多么高深的道法,都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上,不然若是根基不深的话,即便是在高深的道法,勉力为之,恐怕就会走火入魔,堕入魔障,你虽然体质迥异,但是也被看清我祝由道术,你看到过我出符咒,你可知道我单单那一个动作练了多少年。”
“不就是画几个手势,念几句不着边际的咒语吗?不出半日我就会了。”
魏老鬼笑道:“所以说,你还没有入门哩!”
魏老鬼舔了舔嘴唇道:“光我祝由符咒法类,虽然是入门之法,但是想学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符咒法我就整整学了五年——”
“五年!我操,太夸张了吧!”
“越是入门之术,便越是要加以浸淫,你看龙虎山的林不依,光光一个五帝大魔功,便穷他的一生钻研,结果却成了古往今来,凭着这一术便威震天下的人物,道术虽有高低,但是若是心浮气躁之人,即便是再高深的道法,修之也会一无是处,符咒之术有八步成就法、九步成就法、十步成就法等等系列技术方法,一纸之隔如隔千山,当真做到无散乱,无烦怒,无起著,无妄想,无贪爱,无邪娌,无放逸,方始得成。总之,万丈高楼平地而起,基本功不行,一味的追求速度,最后只会自食恶果,不过你索性沉溺不深,还来得及补救。”
“切!”唐方对着魏老鬼挤眉弄眼,道:“你小子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收了我这个徒弟,以后给你光耀门楣吗?有话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多伤感情。”
魏老鬼哭笑不得道:“你知道祝由中有多少人想拜我为师吗?”
“我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老小子统计了?再说了,他们傻,你当我也傻,拜师傅是要磕头的,你当我不知道,不过要是不磕头的话,我们切磋切磋的话,我还是挺乐意的。”
魏老鬼道:“也罢,我就破例,指点指点你,免得你陷入魔障而不自拔,也算是行善积德之举了。”
“你是怕老子乱练把下面练坏了,让你宝贝孙女儿魏柔守活寡吧。”
“你!”魏老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油腔滑调。”
魏老鬼坐了下来,一老一小盘膝在地上,坐而论道,很快,魏老鬼驳杂的道学理念很快便把唐方给彻底征服,开始的时候,还不时插科打诨地插上几句,但是越听到后面,便越是认真,连连点头,时间很快过去了,夕阳西下,两人依然讨论不止。
果然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经过魏老鬼的这一番话,唐方心中很多关于修炼中的问题全部迎刃而解,而对《阴符经》中所提的道学理念又有了新的认识,一番长谈,唐方获益匪浅,天色尽没,两人才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