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玲玎是何等聪明,他已经知道了唐方此行到底所为何事,道:“你是说……王仙峤当年留的先手边在此处。”
“若非此处,世间便再无王仙峤!”唐方深吸一口气道,“虽然那小子可恶之极,但是如是这个世上没有了他,那该有多无聊啊。”
唐方盯着在这斗室上空悬着的数千具尸首,深深呼吸,顿时间,口鼻之间黑白二气缠绕而出,唐方高声道:“小紫,给我看仔细了!”
黑白二气从唐方的口鼻中喷出,如同两条相互缠绕的蛟龙一般,在空中不停地盘旋,所有倒悬在半空的尸首,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开始骚动起来,铁钩相互晃动,发出嘎嘎的声音,在这阴森恐怖的斗室之中显得格外的渗人。
黑白二气开始融合,如黑似白,化作一条蛟龙般模样,在斗室的半空中不断盘旋,唐方继续吞吐,那条黑白蛟龙越来越大,忽然挣脱唐方的操控,冲天而起。发出雷鸣一般的吼声!
紫玲玎双目紧紧闭着,运起龙虎山道门之术天眼通,此门道术虽然非天生阴阳眼那般有着窥通天地的能耐,但是在紫玲玎的道法加持之下,耳目也变得极为灵敏,百步之内,任何动静都逃不出紫玲玎的法眼神通。
蛟龙盘天,所有的干尸都开始发出瑟瑟之声,口缓缓的张开,仿佛身体中中有什么东西要挣脱这身体的制约,冲出来一般。
那紧紧扣在这些干尸琵琶骨之上的铁钩响声也越发的大起来,叮叮铛铛的声音在这个斗室中不断发出回声。
干尸的脸上居然开始有了表情,似挣扎,又似害怕,似惶恐,又似兴奋,喉间的吼动之声越发大了起来。
忽然!
吒!
一声断喝,从唐方的口中传来,唐方幻出的那条蛟龙在空中骤然解体,变作无数的小龙,往这数千的干尸的七窍之内猛地窜入!
紫玲玎将天眼通运到了极致,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所有的干尸口忽然一张,每一个赶尸的口鼻之中吐出一个微微发光的圆球,很小,很细,如同火苗一般,只要任谁稍稍一煽动,就可能应声而没。
紫玲玎双目紧紧闭着,但是却能感应着这斗室中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忽然,紫玲玎身形微微一动,整个人就凭空消失,等再见紫玲玎的时候,她已经在这千万的干尸之中,伸出双手紧紧,就要捏住了一具干尸的咽喉!
而与此同时,唐方也骤然出现在紫玲玎的身边,横起一手,捏住了紫玲玎的手腕。
紫玲玎回头,看见唐方。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铁钩停止了晃动,干尸也神色如常,而唐方幻出来的黑白蛟龙也消失无垠。
这一切,就在瞬间,甚至让人有一种从未发生过的错觉。
紫玲玎倒抽了一口凉气。
唐方看似不经意的出现,已经让她内心震惊之极。
要知道,刚才紫玲玎用处的道术,可是她引以为傲的“天月有情道”,无影无踪,乃是天下暗杀之绝。
唐方的速度,紫玲玎知道确实很快,但是紫玲玎绝对自信,他的速度,超不过自己这一招天月有情道。
但是,刚才唐方已经后发先至,用事实证明了一切。
要知道,天月有情道之所以能够快,绝不偶然,看似一瞬间,但是前期却要做大量的工作,耗费大量的道念,紫玲玎在短期之内也仅仅只能使用一次,但是这只需要一次,就足够了。
而唐方,没有道术,同时也没有任何准备,单纯的只是用速度破去了这一招,怎么让紫玲玎心中不感到震撼。
此时的唐方,不仅仅在能用精进二字来形容了。
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无数次的天大造化,此时的唐方,已经可以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甚至连这世间对唐方最为熟悉的紫玲玎,也不知道此时的唐方,到底功力境界到了何等地步!
唐方缓缓地放下手,道:“够了。”
紫玲玎道:“我已经看到他了。”
唐方微微一笑:“我也看到了。”
紫玲玎微微有些疑惑,道:“既然你看到了,为什么要阻止我。”
“你把他抓出来了,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还嫌这个小子不够烦吗?”唐方笑道,“有些事,你要学会忘记。”
“忘记?”紫玲玎都有些听疑惑了,皱眉道,“唐方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逮出王仙峤吗?刚刚明明已经可以抓到他,为什么?”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王仙峤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目的肯定是要害人,首先,我肯定他不会害我,其次,我肯定他想害的人肯定是我不喜欢的人,这样不就够了?”
紫玲玎看着唐方道:“你是说?”
唐方点了点头道:“王仙峤下了这么大一个注,自己又把舞台搭好了,接下来很快就要粉墨登场,我们又何必喧宾夺主,在台下安静地做一个看客不是很好吗?”
紫玲玎看着眼前的唐方,若有所思。
唐方轻轻地握起紫玲玎的手,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笑道:“走了,至少我们没有白来一趟,王仙峤那小子没死。”
说完,牵着紫玲玎缓缓地走了出去。
一个国手,看的并不是他的起势,而是官子,轻描淡写之间落定一子,便可以逆转乾坤,一个高手,看的不是他何时出手,而是在于他什么时候懂得收手,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无数的人,如同磨刀石一般砥砺着唐方,唐方无论心智还是武功,都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终于,这柄剑,锋芒已经毕露了。
紫玲玎看着眼前的恋人,暗暗地道:“唐方,你终于成熟了。”
走出了这让紫玲玎感到恶心的凤凰山洞,紫玲玎顿时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仿佛让她如获重生,而唐方今天如同天马行空般的表现,也让紫玲玎开始重新审视唐方。
现在,就看唐方如何能将凤凰树复原了。
唐方走出来,看着生机似乎已绝的凤凰树,从口中取出杀生刃,缓缓地在自己的手腕处割了下去。
鲜血汩汩地从唐方的手腕处流出,滴滴滴在凤凰树的断根之处,那些鲜血很快便侵入到凤凰树之中,一幕不可思议的场景发生了,只见这些凤凰树被鲜血浸染后,既然发出了勃勃生机,开始吐露新芽。
唐方淡淡道:“不出数年,这凤凰树必然会长成刚开始的模样,我答应凤凰山的事情,自然说到做到。”
唐方转身,用杀生刃飞快地砍倒了旁边的一颗树,三下五除二做成一块墓碑的模样,用刀歪歪扭扭地刻下了王仙……
唐方忽然转头,一脸人畜无害地模样,问道:“王仙峤的‘峤’字怎么写。”
紫玲玎不由得气结,没好气道:“你们不是穿着一条裤子的吗?怎么现在连名字都不会写了?”
唐方拍了拍头,道:“不管了。”说完用杀生刃刻下了一个圈,聊以代替王仙峤三个字。
紫玲玎凑上去,唐方的字虽然刻得难看,但是大致还是认得:“王仙峤之坟?有这个说法?”
唐方反问道:“没有吗?”
紫玲玎摇头。
唐方哦了一声,在坟字上面打了一个×,歪歪扭扭地在旁边又刻了一个‘莫’字。
紫玲玎实在看不下去了,掏出宝剑,在唐方刻下的这个‘莫’字下面加了一个‘土’字。
铁钩银划,紫玲玎寥寥三笔,将唐方前面刻下了的五六个字衬托的如同狗屎。
唐方清咳了一声,抱着这块墓匾反复‘欣赏’着,隔了好久才‘念念不舍’地将它插在了凤凰树前,站在墓前纹丝不动,正在连紫玲玎都不知道唐方要干什么的时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了天际。
“兄弟……你死的好惨啊……”唐方开始鬼哭狼嚎起来,还拉了拉紫玲玎的衣袖,示意紫玲玎也“表现表现”。
紫玲玎真不知道是该哭该笑了。
曲唱够,戏演足了,唐方这才收敛了表情,如丧考妣地道:“兄弟,你一世英名,也只有这颗千年神树配得上你的安眠之处,你在此处好生安歇,今生我们已经无缘再见,来生,来世我还是你的好兄弟,记得来找我!”
说完,再念念不舍地看着自己亲手为王仙峤做下的衣冠冢,拉着紫玲玎下山。
等确定了四下无人,紫玲玎这才忍不住开口道:“你刚才的戏是演给谁看的?”
“当然是他了。”唐方翻了翻白眼,用手指了指上天。
“不可能,我刚才用天听之术测过,就算是法海这等级数的高手,只要我有心去找,他不可能接近我五十米之内。”
“法海哪有那么蠢,”唐方嬉笑道,“这种偷听墙角的事情,只有王仙峤做得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有多此一举。”
“没什么,只是我刚才出来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凤凰树边有狸猫爬动过的痕迹。”
“狸猫?”紫玲玎根本没有注意到,但是没想到一贯粗心大意的唐方居然注意到了。
“虽然我不能断定是不是段观音那小兔崽子在我身后使坏,但是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只要法海能真心相信王仙峤死了,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紫玲玎点头。
“当然,我主要目的是为了恶心王仙峤,要是那小子知道自己还没有死透,老子就已经给他选好地挖好坑立好碑了,那副表情肯定好看!”
唐方确定王仙峤没死,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不仅仅避免了自己与王仙峤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也为以后自己和法海周旋,埋下了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