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之上,门户紧闭,和大多数道门一样,阴山在这乱世之中,同样采取了固步自封的措施,但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在民间有着极高声望的阴山,现在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既不是如龙虎山一般旗帜鲜明的抗日,也绝不承认伪满洲国的成立,尽收地盘,全门放弃了大量的房产和地产,紧紧守住阴山一峰,苦苦支撑。
时日为艰,乱世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幸免,能够保全门派香火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以己度人,所有天下道门之中对阴山一脉未敢轻看,加上欧阳风骨等门下二代弟子在道门中声誉日隆,阴山一脉的威望并没有降低。
几个弟子愁眉苦脸地围炉而坐,一名弟子道:“这到底怎么了,你说这年头怪事可真多啊,前几天死了十几只鸡,昨天又死了二十多只,今天倒好,连狗也染上了瘟疫,连看门狗小黑都,都死了,这,这全部的鸡犬都死绝了,你说这……这可怎么交代啊。”
“是啊,”另外一名弟子也哀声叹气道,“你说,这,这唉,怎么我们就这么倒霉,要是被大师兄知道了,非拔了我们的皮不可!”
“怎么办,纸是包不住火的,要是这件事情我们再欺瞒下去,肯定会被大师兄逐出师门的,你说,我们几个,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还能怎么办,”一名弟子摇了摇头,“如实告诉上头呗,这些畜生都是自己染了瘟疫,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说来这些鸡犬死的到真的蹊跷,你说会不会是……”
“怎么”一名弟子凑了过去,问道。
那个弟子神秘兮兮地道:“我看那些鸡犬,不像是得了瘟疫的,他们的血都是活活被吸干的,我看很可能是……”那名弟子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是被僵尸咬死的!”
“啊~!”所有的弟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疑问道,“不可能吧,我们阴山本来就是降妖除魔的大派,什么僵尸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进来,将我们的鸡和狗全部咬死,不可能。”
“可别不信,大师兄厉害不?这次围剿那个叫什么唐方的僵尸,不是也是铩羽而归吗?别看平日里面那些师兄们降服的僵尸多厉害,其实都是小菜,真正的僵尸和我们真人长的一模一样,而且,听说他们还有万般地变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端是厉害!”
“不至于吧?”一名年纪稍幼的弟子疑惑地道,“我不信。”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那名说话的弟子愁容满脸道,“现在,看看我们几个,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师兄吧,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能够躲过这一劫,就烧香拜佛咯。”
几名弟子的目光瞬间全部瞄向年纪最小的那个弟子。
“我?”
阴山的议事大厅之中,几只刚死的公鸡和一只死透了的黑狗放在地上,这些鸡犬无一不神情惊恐,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但是鲜血却全部吸干,一个年幼的弟子站在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几名年长之人也是一脸的铁青,看着这些死绝了的家畜,其中一名长者缓缓地开口道:“苏民,是不是所有的鸡犬都是这么死的。”
那名弟子吓得浑身发抖,支支吾吾地道:“嗯,回禀长老,都是这样,都是这样,一夜之间,浑身鲜血流干,我们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了。长老不关我的事啊?”
“哼!”那长老冷哼一声,道:“明明是你们管制不严,偷懒懈怠,才生出这样的祸端,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算了。”一名面目稍微慈祥的老者叹了口气,道,“老四,怎么死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又何必跟他为难呢,苏民,你先退下吧,把你大师兄找来,我有话问他。”
苏民如蒙皇恩大赦,急忙退了大殿,很快,欧阳风骨便翩翩而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鸡犬,躬身对诸位长老道:“诸位师叔师伯,找我有何事?”
“哼!”黑脸的长老冷哼一声,一指地上的鸡犬,怒道,“这可是你干的好事?”
欧阳风骨疑惑道:“四师叔,您的话请恕师侄愚钝,我真的不明白。”
“欧阳,你少在这里装蒜,你这些日子干了些什么,难不成真当我老眼昏花了,看不见吗?”
“算了,都少说两句,”一名长老摇了摇手道,“欧阳为了我阴山已经少了一只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样呢。”
“自取其辱。怨不得人,”四师叔冷笑一声,欧阳风骨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是因为四师叔乃是长辈,依着他的性格,只能隐忍。
欧阳风骨的师傅排行老七,原本是门中最不受待见的弟子,但是不知道为何,欧阳风骨为他挣了一口气,成为了下一辈弟子中最杰出的人,欧阳风骨的师傅从此扬眉吐气,在众同门之间不免有些趾高气扬,但是命不长久,在五年前就死去了,欧阳风骨虽然少了师傅这靠山,但是并不消沉,反而越发精进,赢得了和王云光、紫玲玎、徐牧迟等人并驾齐驱,成为道门中年轻一辈四大高手之一,但是,他越发锋芒毕露,受到同门长辈的打压便愈发激烈,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无论何门何派都无法避免,欧阳风骨只有隐忍,当自己的羽翼丰满之时,改朝换代的时刻就很快来临。
可惜自己这次出师未捷,在唐方面前丢了一个大丑,丢了一条臂膀,不仅仅在阴山之中,即便在整个道门中也是一瞬间声望大跌,因此,欧阳风骨已经将唐方恨之入骨。
“你们看这些鸡犬,到底是如何死的?”一名未曾开口的长老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不像是得了瘟疫,反而像是——”一名长老吸了一口气,看了诸位疑惑的眼神,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应该是一头僵尸咬死的。”
“何等僵尸居然这般的厉害,能够潜入我们的阴山而不被人我们发觉,若是如此,这头僵尸的境界,恐怕并非几百年道行啊。”一名长老感慨道。
“若是如此,这头僵尸肯定修出了灵智,若是修出灵智的僵尸,定然知道我阴山的厉害,决断不会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来,除非他是,针对我们阴山而来的。”
“也就是说跟我们有仇?”一名长老下意识地道,诸位长老齐刷刷的目光直刺欧阳风骨。
欧阳风骨朗声道:“诸位长老,若是此事是唐方干出来的,我欧阳风骨一人做事一人当。”
“算了,”一名长老一挥手道,“你也是奉我命令下山擒杀那头孽畜,若是真是那孽畜前来寻仇,我等帮你接下就是,我就不信了,难不成这畜生当真成了精,我阴山怏怏数千年的底蕴,岂是让他随意欺辱的。”
一名长老道:“我觉得这唐方不过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若是真的英雄,早就直接找上门来,估计是他不敢面对,心中又不忿,所以只好拿我们阴山的这些畜生撒气,一只僵尸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
“我看不然。”一名长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可知,为何今日死的全部都是鸡和犬,而非其他吗?”
诸位长老一齐摇头,那名长老一字一句地道:“这畜生,是要我们阴山上上下下杀得——鸡!犬!不!留!!”
“啪~!”一名长老猛地一拍桌子,这上百年的黄梨木制成的桌子被他一分为二,他站起身来,厉声道:“这小子好生狂妄!”
这个时候,门外一阵骚动,一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诸位长老一齐皱眉,这议事大厅正在议事,即使是天大的事情,也绝不容许他人闯入,这弟子好生不懂事!
那名弟子闯了进来,一脸的惊慌,大声道:“诸位师叔师伯,不好了,陈磊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值得这般的大惊小怪吗?”一名长老没好气地道。
“不是,不是,你们,你们自己看……”就在这时候,几名弟子慌慌张张地抬着一个人进了大厅之中,来人浑身鲜血,气若游丝,嘴里喃喃地道:“我要见掌门,我要见欧阳师兄……”
“怎么回事!”诸位长老一齐起立,欧阳风骨也是瞬间色变,跑了过去,一把扶助陈磊,沉声道:“陈师弟,告诉我,是谁伤你这么重!”
“此人正是……正是唐方……”陈磊吐了一口血,道,“师弟们都已经……已经死了……只有我一个人……他要我来告诉你们……”
“什么,他说什么!”
“他说……“此时的陈磊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强忍着一口气便是要回来禀告这个消息,陈磊看了一眼欧阳风骨,断断续续地道:“他说,他不日就会亲上阴山,取师兄的性命,还说,要将我们阴山一脉上下屠尽,鸡犬不留。”
说完陈磊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咳嗽,扯动伤口,脸色一阵惨白,这个时候,一名长老也走到了陈磊的身边,神情肃穆,猛地一按住陈磊的天灵大穴,陈磊浑身一震,那名长老掌心缓缓地向上移动,一道刺目的白光从陈磊的天灵穴中缓缓出现,随着这白光的出现,所有的在场之人都感觉到了天空中开始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杀戾之气,那道白光光芒在长老的手上越发闪亮,最后光芒淡去,化作一柄刀刃落在了他的手中。
刀身无刃,朴实无华,但是却似乎蕴藏量千古的沧桑,不知道需要何等材绝惊艳之辈,采天地杀气于一炉,方能锻此杀气腾腾的宝物,即便是数米之外的弟子,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刀中铺面而来的杀气。
杀生刃取出,陈磊闷哼一声,就此了账。但是诸人的目光都被这杀生刃吸引,不肯离去半分,一名长老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十二岁入山,以剑入道,平生爱剑成痴,现如今观刀剑七十有二载,若是论刀中杀气,当以此刀为冠。好刀!”
“可惜不是你的东西,拿了别人的东西不还,回去问问你妈,这合适吗?”忽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铿锵入耳,众人的心头猛地一沉,“唐方!”
众位弟子同时想到:“该来的总算来了。”或许是因为唐方先前送上的一场重礼,在这里几乎没有一个人觉得唐方此番前来,一个人,单挑一个门派,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欧阳风骨的脸上露出一抹狞声,高笑道:“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唐方,今日你自己不请自来,就别怪我欧阳风骨不客气了!”
说完率众而出。
唐方站在山脚之上,天边的余辉将唐方整个人照的通红,如罩着一层血雾一般,看着山顶层层的阶梯,心中一片宁静,为了今日,他已经忍了很久了,他知道,自己若是再能修炼数载的话,定然会更有把握,但是烧心烧肺的仇让他一刻都不想等,他只想为唐梦琊复仇,哪怕这次跟这阴山的人拼的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唐方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感受不到丝毫生命气息的僵尸,平和地道:“这是我自己的私人仇恨,你们两个若是不想惹祸上身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张合摇了摇头道:“老祖,我虽然不懂这些俗人的情爱,我劝过老祖,老祖既然不停,我张合也没有办法,但是老祖若是执意上山,我张合也只有舍去数百年的修为,为老祖拼上一拼了,只是若是我张合侥幸没有灰飞烟灭的话,还请老祖来日能够点化一二。”
唐方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你呢?”指的自然是那头前日不久被自己点开了灵智的那头僵尸金亚东。
显然刚刚有了灵智的僵尸金亚东似乎还不善言辞,但是他下意识地向唐方靠了靠,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唐方看着前方,喃喃地道:“梦琊,你英灵不远,我这就取了欧阳风骨的人头来祭奠你。”
说完大踏步走了上去。
天边最后一抹余辉缓缓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