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的回忆:
那日,他和晓星尘回到义庄后,晓星尘一个转身,毫不犹豫的把剑插入了薛洋的体内。
薛洋有些震惊,手里的菜篮子也掉到了地上。
“好玩吗?”晓星尘的声音有些阴郁,甚至有些愤怒。
薛洋听后笑道:“好玩!怎么不好玩!”
“唰”的一声,晓星尘收回了霜华,薛洋低头看了眼自己肚子上的伤口后看向晓星尘说道:“晓星尘道长,你想知道……我这跟手指是怎么断的吗?”
晓星尘保持警惕的状态冷冷的回答道:“不想!”
“可我偏要说!”薛洋坏坏的笑了笑,但说完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悲伤起来,似乎那段记忆对于他来说就是噩梦:“等我说完了,要是你觉得还是我的错,随便你想干什么吧!”
在义城生活的这三年,薛洋感受到了晓星尘的善良和温暖,甚至渐渐有点被感化,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晓星尘已经成为了他倾诉的对象。
晓星尘听后慢慢的放下了霜华。
见晓星尘放下了霜华后慢慢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孩和糖果的故事吗?那个小孩太想吃那颗糖果了,于是他拼命的追上车,在车前招手,想让他们停下来。
可那个男人被小孩的哭声吵的心烦,便一把夺过车夫手里的鞭子,抽在小孩的头上把他抽到在地!
然后,车轮就从他的手上,一根一根的碾了过去!”薛洋说着,便慢慢抬起了那只手,哭道:“七岁!一个左手手骨全碎!另一根手指被当场碾成了一摊烂泥!”
说完,薛洋看向晓星尘道:“晓星尘,你当时抓我去不净世的时候,好义正辞严啊!
那个男人,就是常萍的父亲!”
晓星尘听后慢慢走近薛洋说道:“常慈安当年断你一根手指,你就算要报复那也断他一根手指就好!实在记恨不过,你可以断他两根,十根。
再不过,你斩他一条手臂也好!可你为什么要杀人全家!难道你的一根手指,一定要用五十多条人命来抵吗?”
“当然!”薛洋痛苦的笑出声回答道:“手指是自己的,命是别人的!杀多少人都抵不过!区区五十多个人而已,怎么可能抵得过我的一根手指?”
“那旁人呢!既然常慈安当年断了你的一根小手指,那你又为什么要屠了白雪阁!又为什么要弄瞎子琛的眼睛!”晓星尘听后愤怒的大声质问道。
薛洋听后大声反问道:“那你为何要阻拦我!为什么要碍我的事!又为什么要帮常氏那帮杂碎出头!”
而后,薛洋的声音有些颤抖的对晓星尘继续说道:“晓星尘,说到底……这件事情打从一开始就是你们错了!
你不应该插手别人的是非恩怨,谁是谁非,恩多怨多,外人说的清嘛!
或者你当初就不应该下山,你的师尊抱山散人多聪明啊!你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不好好的在山上修仙问道!
搞不懂这世上的事,那你就不要入世!”
晓星尘听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薛洋!你真是太恶心了。”
薛洋听后笑道:“晓星尘,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你!
我最最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诩正义之士,自以为品行高洁之人!总以为做点好事世界就变美好的大傻瓜!
天真!愚蠢!蠢货!
你恶心我?呵呵!我会怕人恶心吗?不过……你有资格恶心我吗?”
晓星尘闻言严肃的望向薛洋,但薛洋仍旧在对晓星尘说着一些话。
三年前阿箐转告好薛洋那句话后便对薛洋躲躲藏藏了,他当时也并没有很在意那句话。
“这些日子,我们是不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除一些邪祟啊!”
晓星尘听后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便警惕的问道:“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很可惜……你眼瞎了,两个眼珠子都被自己挖没了!
看不到那些被你杀的人,他们被你一剑贯心的时候,多害怕多痛苦啊!”
薛洋的表情嬉笑着看着神情渐渐凝固的晓星尘继续说道:“还有那些跪下来留着眼泪求你放过他们一家老小的。
要不是他们的舌头都被我挖没了,他们一定会放声大哭,喊着饶命,哈哈哈!”
晓星尘听后惊恐的后退了几步绝望的喊着:“你骗我!你骗我!不可能!你骗我!”
薛洋也没有否认道:“没错!我一直在骗你!途中,小瞎子和那位雨琴君也曾出面制止过,但我还是把你骗过去了!
可谁知道,我骗你的你反而相信,我不骗你的你反而不信了呢!”
“你闭嘴!你闭嘴!”晓星尘听后绝望的朝身后挥了一剑,但薛洋却躲开了。
虽说晓星尘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他的心再痛,便痛苦的用剑支起上半身。
薛洋慢慢走近晓星尘道:“好,我闭嘴,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说着打了个响指继续说道:“就和你身后的人对对招,让他告诉你,我有没有骗你。”
这时,晓星尘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把佩剑,虽说晓星尘现在看不见,但他的听力非常灵敏,便毫不犹豫的出剑当了下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油然而生了一股熟悉感,便伸出另一只手,对着那把剑上一点一点的摸过去,直到他摸到了“拂雪”二字。
这时,他才知道,这个人是他的好友——宋子琛!
想到这里,他便出声问道:“子琛,是你吗?”
但没有人回答他,薛洋邪魅的笑了笑。
“怎么回事?说句话。”晓星尘一把抓住宋子琛的剑,痛苦的说道,剑锋划破了手掌,血顺着手慢慢流下,最后落下。
“说句话!谁说句话!”晓星尘的声音越来越绝望,剑的另一头,宋子琛的眼睛变得逗大无神,他也听不到晓星尘的声音,就算想回答,但也无法回答。
“哐当”一声,霜华落到了地上,晓星尘绝望的跪倒在地,无助的哭泣着,血泪顺着脸颊落下,染红了脸上的白绫。
薛洋看到晓星尘这副模样,笑道:“怎么了?晓星尘?两个老朋友这么久没见,感动地都要哭了!
你救人?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晓星尘,你一事无成,你一败涂地,你咎由自取!你自找的!”
晓星尘绝望的捂着耳朵,痛苦的说道:“你饶了我吧!”
就在薛洋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把剑架在了薛洋的脖子上,此人正是来义城处理事情的金子彤。
“薛洋,你说够了没有!晓星尘好心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人家吗?”金子彤拿着缀星剑说道:“羽清曾让阿箐转告过你一句话,玩的适度点,别等道长出了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这句话你应该没忘吧!
若你没忘,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害他!”
薛洋冷笑一声道:“金子彤,你是特地从不净世来劝我的吧?那你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
当年常氏府邸,你不也和晓星尘,宋子琛一样把我抓去了不净世吗?
十多年来,你被金光善这么对待你心里舒坦吗?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就过的很好吗?”
“但晓星尘他毕竟救了你啊!你这么对待救了你的人真的好吗?”金子彤慢慢收剑,看着薛洋道:“薛洋,我相信你是有心的,我也相信你并不愿意成为那个恶人的。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然……你真的会追悔莫及的。
你就听我的话放了晓星尘一马吧!也放你自己一马!”
薛洋听后更是不解的看着金子彤道:“正因为世上有你们这些正道,我才会觉得恶心。
说什么都是义正言辞,大义凛然,说是为了天下,但哪些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对自己没威胁时就以为自己是王道,拿剑刺任何人都没问题!但一旦对自己有了威胁,就跪下来求饶。
若天下正道都是你们这般胆小怕事的样子!拿着天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金子彤放下剑无奈一笑。
就在这时,晓星尘突然爆发出绝望的呐喊声,而后拿起地上的霜华朝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刀。
薛洋似乎是听到了这个声音愣愣的转过身子,便看到了晓星尘手里的霜华落在地上,而后便倒了下去。
金子彤暗叹一声,抱歉羽清,我还是没能阻止……
薛洋看着晓星尘没有了知觉,手里的降灾也顺势落下,整个人也跪了下来,神色中流露着痛苦和悲伤,但他仍旧强颜欢笑道:“死了更好!死了的才更听话!”
黑夜再度降临义城,而此时的风正刮着,却显得无尽的悲凉。
义庄内,薛洋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晓星尘身上的血,薛洋身边的盆里,水也变成了血色的水。
擦拭完所有血迹后,薛洋轻轻的摘下晓星尘脸上被微微染红的白绫换上新的白绫。
而后,薛洋在晓星尘周边围了一圈符咒后,就在另一旁的饭桌上做了下来,把刚做好的饭放在桌上后,又给自己和晓星尘各倒了一杯酒。
一切都做好后,薛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刚刚剥开糖纸准备送入口中的时候,他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半响,薛洋将糖果重新裹上糖衣,放在一旁,一手拖着腮帮子含情脉脉的看着晓星尘,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但过了一会儿,薛洋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慢慢起身走到晓星尘的身边,拉了拉那些符咒后,又闻了闻晓星尘。
突然,薛洋痛苦的抱着头,大哭着,仅仅才一会儿,他就像发了疯似的弄乱了所有的符咒纸,推翻了饭桌上的饭菜和酒,将晓星尘身边的装水的木盆也扔到了一边。
整个义庄都回荡着薛洋的惨叫声,以及屋内砸东西的声音。
这一切都做完后,薛洋跪在晓星尘身边大哭道:“晓星尘。”
但他哭着哭着又笑了,但这个笑,非常的勉强,他指着外面说道:“你再不起来,我就让你的好朋友宋岚去杀人了!”
见晓星尘仍旧躺在那边,薛洋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哭声也越来越显著:“我还要把阿箐那个小瞎子活活掐死!曝尸荒野!让野狗……咬她……咬她个稀巴烂!”
但晓星尘仍旧没有反应,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悲伤,大声的绝望的哭喊道:“晓星尘!”
突然,薛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又有些发狂的自言自语:“锁灵囊!对,锁灵囊!我需要一只锁灵囊。”
另一边,蓝羽清慢慢放下手里的笛子结束了‘现灵’后一脸无奈的看着薛洋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薛洋像是没听见蓝羽清的话似的,看向自己的右手,在他的右手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一颗早已发黑不能再吃的糖果,想到了之前和晓星尘的那段对话。
从前有个小孩,很喜欢吃甜的东西,但他没爹没娘又没钱,尝尝吃不到,于是他就想,要是能有人每天给他一颗糖,那就好了。
最后的回忆里,晓星尘背着霜华走进了薛洋的房间里,坐在薛洋的床边,从衣袖里拿出两颗糖果,温柔的笑了笑,轻轻的放在了薛洋的床边。
而后,薛洋渐渐松开了握紧的手,离开了人世。
“安息吧!”蓝羽清再次将溟冬横于唇下,指尖在笛孔上转动,一支流露着悲伤和心酸的曲子慢慢传遍整个义城。
义城外
“阿月!你诊断好了没有啊!这阿箐姑娘的眼睛能治好吗?”江厌雪紧张的在一旁叫喊着,却被正在诊断的温月狠狠地瞪了一眼。
金凌也在那里叫喊着:“这个薛洋,他就是个人渣!要是仙子在这里,我一定要让仙子咬死他!”
魏无羡听后吓得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又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温月这时诊断好了,扶着阿箐起身道:“她的眼睛被薛洋挖了,连舌头也被薛洋拔了,若是以前我的确无能为力,但现在我也只有六成的把我。”
金子彤听后也拉住温月道:“阿月,我们所有人中就属你医术最高明了,你若真有办法就直说吧!”
温月思索了一样,从衣兜中拿出了一瓶红色的药剂。
小辈们一脸的不解的看着温月手里的东西,唯独江镜出声问道:“阿娘,您手中的这到底是何物?”
温月打开小瓶子分别往阿箐眼睛里和嘴里各滴了一滴后说道:“我游历江湖十六年除了一些杀戮外,还有就是专研医术,这个药是一位世外高人给我的。
此药乃汇聚了天地之间的灵气及万年异兽的血炼制而成,具有补气养血,活血化瘀,重塑经脉的妙用。
只要往受伤的地方滴上一滴并注入灵力便可恢复,但恢复的几率只有六成。”说完,温月放松全身后,用左手开始往阿箐的眉心处注入灵力。
只见红色的灵力渐渐遍布了阿箐的全身,而后红色的灵力渐渐散去。
“睁开眼睛看看吧!”温月出声说道。
阿箐听后点了点头慢慢睁开眼睛,她发现她能看到了。
温月笑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你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说话。”
阿箐听后尝试着叫了一声:“阿……月……姐……姐。”
听到自己声音的阿箐吓得捂着了自己的嘴。
温月笑着收起了药瓶道:“看来这药还是很管用的,虽然修复的概率只有六成,但若是修复了,它的功力便能将你的器官修复至原来的九成。”
就在这时,义城中传来一阵悲凉的笛声,魏无羡等人再度望向义城,许久未出声的蓝忘机说道:“可是羽清在义城?”
温月点了点头说道:“我想羽清此时应该在吹那首她自己写的安魂曲。
若我没记错,她将此曲名为《荒城渡》。”
“荒城渡?羽清为何会给薛洋吹奏安魂曲?”
江厌雪听后便把薛洋的事情全部如数告诉了魏无羡等人。
蓝忘机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多言。
阿箐听后握紧了手里的竹竿,撅了噘嘴道:“但坏家伙还是害了白衣哥哥。”
温月轻轻拍了拍阿箐的肩头安慰道:“世上之事并非一日两日便可改变的,所有人并非一出生时就是恶人。
小孩子时都是一张白纸,他们的周遭发生了什么,都会影响他们今后的长成。
如今义城发生这般悲剧,你不能说是薛洋所害,但你又可以说是薛洋所害。
但我总觉得义城之事没有这么简单。”
说完,温月看向江镜和江弈,道:“阿镜,阿弈,你们几个照顾好阿箐姑娘,我们几个可能要再回义城一次。”
江镜点了点头后,便目送着温月和金子彤长辈往义城的方向走去,但江厌雪却留了下来。
蓝忘机看着温月他们渐渐远去,刚要说什么时,恶乾坤袋突然有了反应,便从衣袖中取出恶乾坤袋。
稍稍打量了恶乾坤袋后,蓝忘机看向魏无羡,方天择和言冰云三人道:“回去,义庄。”
三人纷纷对望一眼后点了点头,而后魏无羡对小辈们嘱咐道:“你们待在这里,我们去去就回。
阿雪,这几个小家伙就交给你照顾了。”
魏无羡嘱咐完,便和蓝忘机,方天择及言冰云往义城的方向走去。
义城内
温月,金子彤和蓝羽清找了个地方将薛洋安葬了,同时,蓝羽清也从衣兜里拿出一盒糖果放在墓前道:“希望在那里,你能不要再碰到常慈安了。”
温月拍了拍蓝羽清的肩头,道:“我们所有人中最善良的人,应该就是你了吧!”
蓝羽清听后起身道:“我这不叫善,我只是喜欢多管闲事。”说完便往义庄的方向走去。
此时义庄内
宋子琛把手放在晓星尘的棺材上,眼里泛着泪光。
与蓝忘机等人汇合后,蓝羽清便和他们一起踏入了义庄,便看到了这一幕。
魏无羡走在最前面,并走到宋子琛面前道:“宋兄。”
宋子琛听到魏无羡的声音后看向魏无羡,在目光的注视下,魏无羡从衣兜里拿出那个快被自己压扁的锁灵囊道:“这是他残存的灵识。”
宋子琛闻言,颤抖着手接过了魏无羡递过来的锁灵囊。
许久未出声的言冰云说道:“阿箐姑娘的伤势已经被江夫人治好了,还请宋兄放心吧!”
宋子琛听后拔出了身后的拂雪,在地上写了“多谢”二字。
方天择也出声问道:“不知宋兄今后打算如何。”
宋子琛想了一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奸邪。”
蓝忘机神色凝重,递上了霜华。
宋子琛接过霜华,轻轻的摸了一下而后朝魏无羡和姑苏四君鞠躬行礼。
蓝忘机等人和魏无羡也对宋子琛鞠躬行礼,而后宋子琛收起拂雪,背上霜华从一条小道离开了义庄。
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不止他二位还能否再聚。魏无羡看着宋子琛远去的背影默默感叹道。
蓝羽清望着渐行渐远的宋子琛,也是无奈的感叹道:“霜华敛去君珍重,再无明月送清风啊!”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两个典故,薛洋孤守八年义城,就为了等一不归魂及霜华敛去君珍重,再无明月送清风。
义城门口
蓝色的天空在这八年后再度笼罩义城,宋子琛迈着沉重的步伐顺着八年前刚来时的路离开了。
其实晓星尘一直都在,一直都和宋子琛并肩而行,锄奸扶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