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距离保公所还不到一里路。
半夜时分，李先生被一阵激烈的枪声惊醒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凌晨三点一刻。
这正是人睡的最死的时候。
随即，叹了一口长气。
这年头，说打仗就打起来了，兵荒马乱的，真不让老百姓活了。
他顿时没有了睡意。
时间不长，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沉重的砸门声“李先生李先生，你快开门。”
门外的声音很急切慌乱。
李先生惊讶地问了一句。
“谁呀？”
“有人得了急症，快要死了。”
李先生很不情愿地披衣下炕，打开了济世堂的门。
一股风搅雪迎面扑了过来。
他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
两个年轻小伙子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闯进了济世堂。
李先生惊吓了一大跳。
灯光下，那受伤的汉子气息奄奄，好像快要死了。
“李先生，他受了重伤。”
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掏出一大把银元放在桌子上。
“请李先生快救救他。”
“抬进里间。”
李先生已经看清楚了。
病人左胸口中了一枪，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这汉子伤的很重。
如果不及时动手术取出身体里的子弹，很快就会死亡。
李先生心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这两个小伙子很够朋友。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李先生很疲倦地走了出来。
“李先生，咋样？”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
两个小伙子相互望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病人没有危险了。”
那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说：“罗大哥，我留下来照顾孟虎兄弟。”
罗大哥点了点头。
“小刀，等孟虎兄弟的伤好了，你们就赶紧回来。”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两人的对话很简练。
李先生似乎已经看出了他们的身份，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病人不能留在济世堂。”
小刀紧紧盯着对方，没有说话。
“你把你的这位兄弟最好弄到盘龙寺里去。”
小刀还是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
李先生安慰道：“那里很安全，没有人会去盘龙寺。”
说着话，拿出几包药递给小刀。
“这是刀伤药。”
见李先生神态冷峻，小刀走进里间，背着兄弟走了出来。
孟虎还处于昏迷之中。
李先生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一堆银元。
“小兄弟，你把银元拿走。”
小刀说：“这是先生你的酬劳。”
“我不要酬劳。”
小刀没有再争辩，就背着孟虎走出了济世堂。
灯光下，桌子上的那堆银元散发出诱人的亮光。
李先生又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夜更黑了，风搅雪更大了。
太阳刚刚升起来，赵通带着几个士兵走进了济世堂。
“李先生，问你个事情。”
“赵保长你问吧。”
“昨天深夜有人突袭了保公所。”
“我知道。”
“存放在保公所的那些粮草被人放火烧光了。”
“火不是我放的。”
“饷银也被贼人抢的完完了。”
“不是我抢的。”
赵通很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先生是何等人物，咋会干这些龌龊事情呢？”
“赵保长还要问什么事儿？”
“昨晚上先生听到了动静没有？”
李先生回答的很干脆。
“没有。”
那几个骑兵团的士兵突然举起了手里的长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先生。
赵通笑了起来。
“没有听到动静就好。”
李先生不再搭理他，埋头看书。
那是一本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写的《本草纲目》。
“请李先生去一趟保公所。”
李先生抬起了头。
“我没有放火，也没有抢饷银，为啥要审问我？”
“这是白参谋长的意思。”
李先生冷笑了一声。
心想，这恐怕是你赵保长的意思吧？
不过，他还是很顺从地跟着赵通去了保公所。
回来后，就关了济世堂的大门。
婆娘高银兰问了一句。
“为啥要关门？”
“不为啥。”
“不看病了？”
“不看了。”
李先生的语言永远很简洁。
高银兰转身走出屋子，骑上毛驴去了独石村。
那头灰色的毛驴是她的坐骑。
放火也好，杀人也罢，与她没有一点关系。
她要去给王明泰说媳妇。
女方就是在顾家戏班唱戏的小杏花曹玉芳。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不能因为有人放火烧了保公所而影响了她的生意。
正因为保媒保的好，高银兰才成了闻名黄河两岸的人物。
大家背后都叫她高婆子。
高银兰在曹家呆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夕阳西下时，才嘴巴油汪汪地返回了野麻滩。
济世堂的大门依然紧闭着。
后来她才知晓，男人去了盘龙山采药。
李先生很牵挂孟虎的伤情。
小刀孟虎一伙人是干什么的，他心里很清楚。
粮草是他们放火烧的。
饷银也是他们一伙人抢劫的。
在与骑兵团的士兵激战时，孟虎受了很重的枪伤。
李先生很佩服他们的胆量和勇气。
更佩服他们之间的生死情谊。
那种关键时刻不离不弃的情谊让他大受感动。
这个时候的他心里只有佩服。
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李先生的态度。
这就是白文彪太残暴了。
根本没有把老百姓当人看待。
在他们眼里，老百姓只是一群会说话的牛马羊。
李先生震惊了，也愤怒了。
这种事情，他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当即就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救活孟虎。
高银兰骑着灰毛驴走后，李先生就开始积极谋划了起来。
很快，机会就来了。
几个年轻人来到了济世堂。
他们就是被骑兵团的士兵打伤的那几个年轻人。
满身伤痕，惨不忍睹。
李先生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不仅给他们包扎好伤口，还很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医药费。
他微笑着告诉他们。
自己现在就要去盘龙山采药。
那几个年轻人感恩戴德笑嘻嘻地走了。
李先生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小小的阴谋终于得逞了。
关好济世堂的门，他背着篓子踏上了通往盘龙山的路。
路上很干净，没有积雪。
风搅雪过后的路面就是这样。
大雪都被大风刮到滚滚黄河里去了。
但是，盘龙山上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远远望去，阳光下白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