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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大事不好了

  吕启耀的一番话不但没有说服父亲,反而惹怒了吕厚仲,促使他下定决心加快了重修家谱的脚步。

  他叮嘱吕启荣道,要尽快亲自去一趟野麻滩小学,无论如何也要请周正庆校长担任主笔。

  又冷冷地恶狠狠地瞥了一眼满脸不服气的吕启耀,一字一句地说,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之阴沉,态度之果决,语气之严厉,前所未有,吓得两个儿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吕厚仲之所以这么急切地重修家谱,是因为他隐隐觉得自己有可能不久于人世。

  景梅的突然死亡,让他很敏锐地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一连好几个晚上,做梦都梦见了这个自己心爱的女人。

  如果说他和老妻吕余氏的结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果,那景梅才是他真心喜欢的女人。

  遥想当年,为了这个女人,他不计后果地前后花费了足足几百个大洋。

  梦中,景梅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哭着说她很冷很孤独。

  还哽咽着说,没有想到,她年纪轻轻的会突然病死,成了无人收留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说着话,竟趴在地上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样子非常凄惨可怜。

  惊醒之后,吕厚仲再也没有睡着,隔着窗户,望着惨淡的月光,唉声叹气了大半夜。

  景梅是他十几年前花费重金从兰州买来的。

  景家原来是大户人家,祖上还做过知县,数十年下来积攒了丰厚家产。

  民国建立后,景家不断地遭到土匪军队的勒索,又生财无门坐吃山空,最终导致家道中落。

  无奈之下,其父只好将女儿高价卖给吕厚仲做了二姨太。

  说起了,景梅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黑暗中,吕厚仲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后来,背着老妻吕余氏,他偷偷来到埋葬景梅的地方,烧了厚厚的一沓子黄纸。

  夕阳下,冷风中,看着这座新堆的孤零零的坟头,吕厚仲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悲凉与哀伤。

  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追随景梅而去。

  对于死亡,他已经见惯了,不但不害怕,甚至有点麻木。

  如果在死亡之前,能够重修家谱,给后人留下一本详实完备的吕氏家族的资料,那么,他就死而无憾了。

  当然,也有脸堂而皇之地去阴曹地府见吕氏列祖列宗了。

  父亲的这种心态,从决定重修家谱的那一刻,吕启荣早就看破了。

  此时,他微笑着很痛快地答应了一声。

  “爹,我明天还有点事情,晚上就去学校拜访周校长。”

  “嗯,你一定要去。”

  吕厚仲端起青瓷茶杯,仰头喝了几大口茶水,才觉得心里的那股气略微顺畅了一点。

  随后,又用很坚定的语调冲吕启耀说:“事情就这样定了,你再不要胡搅蛮缠了。”

  说完,自顾喝茶,不再理会两个儿子。

  吕启耀沉着一张非常英俊的白脸,很不满地瞪了父亲一样,就气呼呼地回军营了。

  望着弟弟的背影,吕启荣无声地笑了。

  次日一大早,他刚刚起床,就见赵通气喘吁吁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吕处长,大事不好了。”

  吕启荣吃了一大惊,紧盯着对方,问:“咋了?”

  “吴晓雷带着自卫队,昨晚半夜三更的把吕厚富抓走了。”

  “他为啥要抓人?”

  吕厚富是吕启荣不出五服的堂叔。

  在这次灾情中,他率先响应吕厚仲的号召,带头杀死了家里养的所有鸡鸭。

  赵通喘了几大口粗气,说:“是孙镇长的命令。”

  又说:“这是他婆娘告诉我的,说吕厚富冒领了救济款。”

  吕启荣顿时一怔。

  根据这几天的实地调查,对此次灾情他已经心中有数了。

  救济款也按各家的具体损失情况发放了下去。

  吕厚富咋会多领了救济款呢?

  从第一代祖先来野麻滩定居算起,吕氏家族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两百多年的时间。

  这么漫长的岁月里,开枝散叶,子孙人数众多。

  自然,贫富分化也很明显。

  如果说吕厚仲是家族里最富有的,那吕厚富就可以说是最贫穷的一户了。

  吕启荣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赵通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这是他婆娘亲口说的。”

  “咱们先去他家里问清楚情况再说。”

  “嗯嗯。”

  两人踏着清晨的阳光走进吕厚富家的时候,他的女人正坐在院子里抹眼泪。

  赵通没有好声气地说:“吕处长看你来了。”

  女人很紧张地“啊”了一声。

  “你把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老老实实地说一遍。”

  吕启荣插话道:“婶子,你慢慢说。”

  女人又抹了一把眼泪,边哭边说开了。

  昨天晚上,大概是后半夜,一家人正睡得香。

  屋门突然被撞开了。

  几个汉子一句话也不说,就蜂拥而上,把吕厚富紧紧捆绑了起来,拉到院子里。

  月光如水银般的铺洒在院子里,很皎洁。

  女人追出屋子才看清楚,领头的原来是石塘镇自卫队队长吴晓雷。

  于是,质问了一句。

  吴队长,你为啥要抓人?

  月光下,吴晓雷嘿嘿狞笑了几声,瞪起一双三角大眼,粗声野气地说,这是孙镇长的命令。

  女人愣住了。

  吴晓雷又说,吕厚富冒领了救济款。

  随即,一挥大手,厉声命令手下把人押到镇公所去。

  女人嗷地叫了一声,猛地扑了上来拦阻,却被吴晓雷狠狠地一脚踢倒在地上。

  就这样,吕厚富被抓走了。

  说完事情的经过,女人抹着眼泪哀求道:“启荣呀,你要救救你叔。”

  赵通有点不耐烦地说:“别嚎丧了。”

  这句话吓得女人赶紧停止了抽噎,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人。

  吕启荣皱起眉头,心想,这孙怀礼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做出了这等极其野蛮的事情。

  继而,转念又一想,这里面莫不是还有啥文章?

  这时,女人紧紧保住了他的双腿,又大哭着说:“老天爷,你说这让我咋活呀?”

  吕启荣扶起女人,安慰道:“婶子,我叔他不会有事的。”

  “你一定要救救他。”

  “婶子你放心。”

  吕启荣轻轻叹了一口气,就转身走出了院子。

  赵通紧跟在身后,边走边问了一句。

  “吕处长,你说这该咋办?”

  对这位来自兰州的省民政厅的处长,他始终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心绪。

  吕启荣冷声说:“去石塘镇。”

  “现在就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