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就像一把尖锥冷不防地戳在了罗振亮的心头。
他腾地跳起来,紧握短枪,旋风般地冲出了屋子。
院子里。
狂风暴沙搅的昏天黑地,分不清东西南北。
营地里已经乱成了一群犹如受到突然惊吓而胡乱飞窜的麻雀。
队员们拿着枪,纷纷涌出草棚,面带惊慌,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队长。
洪野指着营地西面的进出口,语无伦次地说:“罗队长,不好了,自卫团从那里爬上来了。”
罗振亮知道。
营地西面的悬崖很陡峭,不容易攀爬,才作为队伍危急关头逃命的出口。
用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了那个方向一眼,冷声问:
“你是咋知晓的?”
“我听见那面有人大声叫喊,以为是咱们放哨的兄弟,就跑过去一看,发现一伙穿着军装的士兵登上了悬崖。”
“他们有多少人?”
“我没有看清楚,反正很多,一大群。”
罗振亮瞬间明白了。
游击队里出了该杀的内奸叛徒。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做出了决定。
“一小队堵住西面的敌人。”
这句话即刻使纷乱混杂的场面变得镇定了下来。
尽管两个小队的队长一个死了一个跑了,但队员们还是规规矩矩地服从了这道很威严的命令。
罗振亮大声发出了第二道命令。
“洪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小队的队长。”
“是,罗队长。”
“绝不能叫自卫团闯进来。”
“保证完成任务。”
洪野很痛快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就带着一小队的队员们扑向营地西面的出口。
紧接着。
他又发出了第三道命令。
“二小队快跟我走。”
一口气发出这三道命令之后,罗振亮心里已经有了战胜敌人的底气。
这时。
自卫团的士兵们嗷嗷叫着,从西面的悬崖沟壑下争先恐后地爬出来,奋力冲向游击队的营地。
从离开西靖县城到现在。
他们摩拳擦掌枕戈待旦地等候这个机会已经有好几个时日了。
可以这么说。
就像饿狼见到了肥嫩的羔羊,张开血盆大口,急不可耐地扑了过去。
到嘴的肥肉,没有人愿意放弃。
更何况,这还是难得的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
一时间。
枪声大作,如烈火热锅炒大豆似的连响成了一大片。
不远处的那棵百年松树下。
岳秀峰顶着漫天的风沙,神态很冷峻地注视着眼前两军拼命厮杀的激烈场面。
两天前,内线送来了情报。
他认真反复地揣摩了几十遍那张画的很详细的地形图,已经摸清楚了卧虎山游击队营地周围的环境。
从而,制定出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作战计划。
于是。
特意挑选了今天这么一个昏天黑地的下午,发起了强力进攻,企图一举歼灭这伙匪徒,实现自己的夙愿。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
这支纵横卧虎山方圆百里已有两三年之久的游击队这次注定逃脱不了被一网打尽斩草除根的下场。
想到这儿。
岳秀峰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
罗振亮呀罗振亮,今天你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飞出老子布置好的天罗地网。
观察了一会儿。
见双方打得热火朝天,一时分不出高低,就问身边的三营营长陆承寿道:
“陆营长,你看,要不要支援一下?”
陆承寿冷笑着说:“他米大头不是在团长你面前夸下了海口,说有他的一营就足够了吗?”
本来。
按照进攻前的谋划,由三营担任突击队,一营作预备队。
可是。
米来隆先发制人,来了一招毛遂自荐,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打头阵的任务。
这让陆承寿心里隐隐有点不爽,觉得抢了自己的风头。
时至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眼下。
他还是没有弄明白。
当初,团长为何一口就答应了米来隆打头阵的要求呢?
少许。
用讥讽的语气说:“团长,米大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岳秀峰冷笑着反问了一句。
“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营失败吧?”
陆承寿脸上泛起了一丝尴尬,急忙说:“那我派一个连上去?”
岳秀峰点了点头,叮嘱道:“告诉米大头,一定要歼灭游击队,不能放跑一个人。”
“是,团长。”
说完,陆承寿转身安排去了。
两人说话的工夫里。
战斗比先前更加激烈了许多。
各种长短枪声在风沙中发出阵阵撕心的尖啸,还夹杂着士兵中弹受伤的惨叫声。
见此情景。
岳秀峰的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
他有点纳闷。
这支拿着大刀土枪的游击队居然能够顶得住装备精良的自卫团一营将士如猛虎下山而又出其不意的强力攻击。
由此看来。
罗振亮果然是军事奇才,竟然把这伙庄稼汉训练成了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队伍。
就在他他暗自思谋如何才能够尽快战胜对方的时候。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凄厉的枪声。
未几。
陆承寿提着短枪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团长,背后有人偷袭我们。”
岳秀峰一愣。
好你个罗振亮,居然跟老子玩起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游戏。
随即。
厉声命令道:“陆营长,你带人快去顶住他们。”
陆承寿答应一声,就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望着他消失在风沙中的背影,岳秀峰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进攻前。
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以及最少的损失的前提下,才能够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是他制定此次作战计划的核心。
他暗自认为。
对付这伙土头楞脑不识好歹的乡巴佬,根本用不了多大的力气。
与其分散兵力大张旗鼓地搞四面进攻,从而惊散了他们。
还不如集中一个营的火力,登上最陡峭的西面悬崖,一阵猛打猛冲,一鼓作气,来一招瓮中捉鳖。
正是有了这样很明确的思路。
岳秀峰才断然否决了一营营长米来隆提出的四面出击的建议,并答应了让其打头阵的请求。
这样安排,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另外一层很隐秘的心思。
谁让米大头是前任西靖县县长马跃华的心腹呢?
当然。
这也是他推测出的现任县长李文斌没有说出口的意思。
只是没有想到。
在一营偷偷攀登西面悬崖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情,打乱了他的精心谋划。
一个士兵不小心踩塌了脚下的石头,掉下了万丈深的悬崖。
那临死时发出的恐惧绝望的大喊大叫声顺风飘进了游击队的营地。
由此。
偷袭战变成了面对面的很公开的阵地战。
也使本来很顺利的战事进入了目前不能进也不能退的胶着状态。
此刻。
狂风吹的那棵百年松树哗啦啦的摇晃不已。
枪声越来越密集。
岳秀峰皱着眉头,一动也不动地紧张而又苦苦地思索了起来。
如何才能够打破眼下这种进退两难的僵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