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常云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了一句。
“老妖怪投靠了藏红花？”
孟虎“嗯”了一声，用懊恼的语气说：“都怪我一时心慈手软。”
那天，在老臊胡的劝阻下，老妖怪从他手下挣脱开来，又很顺利地逃了屋子。
孟虎紧紧追赶了出去，但已经不见了对方的身影。
看着莽莽苍苍的树林，他发出了一声很遗憾的叹息。
嗨——！
又恨恨地想，总有一天老子会抓到你老妖怪的。
孰料，第二天中午，小刀告诉他，老妖怪又回来了，一上山就去了后院三当家的藏红花那儿。
孟虎按耐住急躁的心情，犹豫了半天，最后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大当家。
“老连长，依我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干脆把他们两人都宰了算了。”
常云摇了摇头，鼻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很坚决地否定了这个建议。
“如果照孟排长你说的做，山寨就会大乱。”
说句心里话。
眼下，他最需要的团结，是上下里外一条心。
有且只有这样，才能很顺利地带领众兄弟加入骑兵团。
少许。
常云说：“孟排长，你要务必想办法抓到老妖怪，从他嘴里掏出老寨主死亡的真相。”
“我明白。”
话音还未落地，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尖锐的枪响。
孟虎急忙拔出短枪，刚要往外冲，却见老臊胡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大当家的，王明泰被人打伤了。”
常云疾声问：“谁干的？”
“不太清楚。”
孟虎问：“王明泰咋来乌兰山了？”
老臊胡裂开大嘴吧，又说了一句“不清楚”。
常云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莫测的冷笑，冷声说：“孟排长，你快去看看。”
孟虎答应一声，就和老臊胡冲出了屋子。
常云神色很凝重地暗自叹了一口气。
心想，自从自己接手山寨以来，与王记车马大店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时候，王明泰来乌兰山，会有啥急事儿呢？
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登三宝殿。
王明泰既然来乌兰山，那肯定是有急事儿。
可为何又有人想打死他呢？
这两个问题同时在常云脑海里翻滚碰撞，令他困惑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他觉得心里有点烦闷，就走出屋子，信步来到聚义厅前。
乌兰山顶是一方很大的平台。
温暖的阳光下，树木光秃秃的参差不齐地静静地伫立在四周。
一群灰色山雀正悠闲地在荒草丛里跳跃觅食，不时发出几声争鸣尖叫。
聚义厅是地老鼠根据《水浒传》里面的描写建造取名的，已经有很多年了。
只是乌兰山上好汉太少，没有形成梁山一百单八将的浩瀚气势。
不过，远远望去，四五间雕梁画栋的高大房屋在这个万木萧条的冬日里也显得有点壮观。
厅前的两根松木圆柱上贴着一副斑斑驳驳的对联。
聚成百豪杰创大业义上千乡邻立功名迎着微微山风，站在屋子前，仔细琢磨着这副颇有气势的对联，常云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不可名状的冷笑。
他记得很清楚。
当年，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自己初次上山时，与地老鼠就是在这里焚香歃血结为了异姓兄弟。
地老鼠指着聚义厅，满怀豪情地说了一句心里话。
常兄弟，这里就是咱们的梁山泊，你我联手，干出一番轰轰烈烈光宗耀祖的大事业。
常云微笑着点了点头。
乱世年间，有枪就是草头王。
试问天下人，又有几个不想称王称霸呢？
从这一刻起。
他彻底断绝了回归西北军的念头，专心做起了天不管地不收的逍遥山大王。
如今，屈指算来，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地老鼠死了也有四年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草木凋零，可叹可叹呀。
想到这儿，心中是五味杂百感交集。
就在他无限感慨的时候，忽然隐约听见身后的荒草从里传来了几声很轻微的响动。
常云转过身，拔枪在手，厉声喝道：
“谁？”
“大当家别开枪，是我。”
随着这句话，一个精瘦干练的年轻小伙子从树后闪了出来。
常云冷声问道：“曾双墩，你他妈的鬼鬼祟祟呆在树后做什么？”
曾双墩笑嘻嘻地说：“我正在追一只野兔。”
为了自身安全，常云担任大当家的以后，亲手挑选了十来个身手敏捷枪法高超的年轻心腹组成了贴身卫队。
由于天性机灵善于察言观色，又识文断字，曾双墩就成了这支队伍的首领。
常云略有疑惑地追问道：“你追的野兔呢？”
曾双墩指着那片浓密的荒草说：“野兔钻进了草丛里。”
又说：“方才从半山腰追赶到聚义厅，我见大当家在这里，就没有再敢追，倒让它跑掉了。”
说着话，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惋惜声。
常云笑着说：“你最好追上抓住它，今晚下酒吃。”
“是。”
说完，曾双墩一溜烟跑的没有了踪影。
看着他隐没在树林里的背影，常云理解似地笑着摇了摇头。
在西北军中，他担任宋哲元将军的警卫员时，也是这般无忧无虑的年纪。
六年前，即1930年10月。
西北军在中原大战时被打散了，自己这个侦查连长无奈之下，为了生存，只得落草为寇。
感慨之余，看着眼前的聚义厅，他心头蓦然腾起了一股壮志难酬英雄末路的辛酸与悲哀。
常云再也没有心思散步赏景了。
他怀着难以消遣的惆怅寂寥心情，默默地沿着原路返回了住处。
刚坐下喝了一杯热水的工夫，心中的悲苦还没有完全散尽，孟虎就急匆匆跑了进来。
“老连长，王明泰确实中了黑枪。”
“谁打的枪？”
“不清楚。”
“是不是山上的兄弟干的？”
孟虎微微一怔，说：“恐怕不是兄弟们干的。”
“你没有追查？”
“我赶到的时候，凶手早就跑的没有了踪影，上哪去查？”
常云拉长了脸，问：“王明泰死了？”
“子弹打在了腹部，已经昏迷过去了。”
孟虎又说：“盘龙寺的绝渡老和尚已经把王明泰送下山了。”
“绝渡？”
“他和王明泰一起来的，不过，他没有受伤。”
常云沉思了起来。
王明泰来乌兰山拜访自己却中了黑枪，不知与老妖怪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