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
枯叶道长就告辞走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再回想起年轻时的荒唐之举,吕厚仲脸上禁不住泛起了一丝冷笑。
回到堂屋里,边喝茶边紧紧思索了起来。
他实在弄不明白。
一个与世无争的小道姑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竟半夜三更的惨遭绑架,至今死活不明。
他见过如玉。
那是一个相貌很清秀也很讨人喜欢的可人儿。
只可惜出家做了道姑。
据坊间传说。
如玉是枯叶道长多年前访友途中偶然捡回来的弃儿,一直随她生活在善缘庵。
至于真假,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
枯叶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却让他怦然心动了。
如果吕老爷能够找回如玉,我就把小杏花交还给你。
想到这儿。
吕厚仲不禁哑然一笑。
暗自认为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喝完一杯茶之后,他就去了王记车马大店。
温暖的阳光下。
王明泰正在院子里转悠。
经过济世堂李先生的精心治疗,伤情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见吕厚仲走了进来,便微笑着问了一声。
“吕老爷闲了?”
“今天来看看大掌柜。”
吕厚仲走到跟前,很关心地问:“病情恢复的咋样?”
“全好了。”
王明泰挥了挥胳膊,又踢了踢腿,朗笑着说:“再过几天,就完全康复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明泰呀,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是呀是呀,活着就好。”
两人坐在避风的堂屋廊檐下,开始说起话来。
“明泰,我问你一句话。”
“问吧。”
“你知道是谁打的黑枪吗?”
“不知道。”
然而。
这句问话却即可引起了王明泰的高度警觉。
说句大实话。
自受伤以来,他就一直琢磨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按理说。
没有一个人知晓他去乌兰山的真正目的。
那就是想用鎏金银盘从常云手里换回小杏花曹玉芳。
这一点,别说其他人了,就是绝渡老和尚也不是很清楚。
小杏花藏在乌兰山的消息,还是赵通悄悄透露给他的。
这位野马滩的新任保长亲自送来了常云要他用鎏金银盘换回小杏花的纸条。
就这样。
王明泰才决定死马当做活马医,亲自去一趟乌兰山。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可是。
谁能够想的到,还未见到日思夜梦的心上人,自己却先白白地挨了一黑枪。
翻过来倒过去,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是想了又想,差一点想破了脑袋。
躺在炕上思索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整理出一个完整而又清晰的头绪。
这次乌兰山之行的结果。
就是自己差一点送了小命不说,还丢失了鎏金银盘。
把脑袋紧紧埋在裤裆里。
打落牙齿和血吞。
王明泰只能在心里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我的命太苦了,是个罪人。
此时此刻。
他紧盯着对方,问:“吕老爷是不是得到了啥消息?”
吕厚仲哈哈一笑,说:“消息是有一个,不过,不关你的事情。”
“啥消息?”
“你想知道?”
“肯定想知道。”
“善缘庵的如玉道姑昨天晚上被人绑架了。”
王明泰猛然吃了一惊。
继而,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边笑边说:“这世上还有绑架道姑的怪事儿?”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说这句话的时候。
吕厚仲心想,看来,这事儿不是王大掌柜干的。
从枯叶道长嘴里得知如玉道姑被绑架的消息的那一刻起。
他就怀疑这事儿是王明泰指使人做的。
盗墓贼的后人,啥寡廉鲜耻丢人现眼的事情做不出来?
今天这个冬日的上午。
他来王记车马大店的目的有且只有这么一个。
那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王明泰指使人下的黑手。
眼下。
通过这一番真真假假的试探,才算弄清楚了。
原来绑架如玉的另有其人。
吕厚仲不由得暗自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说:“绑架道姑就像你挨了黑枪一样,其中的原因,确实让人弄不明白。”
王明泰也紧跟着叹了一口气。
少许。
深有同感地说:“世上的有些事情,确实叫人弄不清楚。”
两天前的中午时分。
骑兵团参谋长白文彪带人气势汹汹地闯进了王记车马大店。
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王大掌柜的,有人举报你贩卖烟土。
这句话顿时吓得王明泰浑身禁不住一哆嗦。
他知道。
在这个非常特殊的时期。
贩卖烟土和通共一样,只要被当局抓住了,就会掉脑袋。
最初的紧张过后。
王明泰笑着问,白参谋长,你是从哪里听说我贩卖烟土的?
之所以这样当面质问白文彪,是因为他有底气。
俗话说,捉奸见双,捉贼见赃。
只要对方没有足够的证据,就奈何不了自己一根汗毛。
白文彪冷笑着,话里有话地说,王大掌柜,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王明泰反问了一句,没有见棺材,我落的啥眼泪?
那好。
白文彪腾地站起身,一马鞭抽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地吼叫了一嗓子。
到时候你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说完,就气恨恨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鞭子好像重重地抽在了王明泰的心头,疼的他不可遏止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
父亲王维忠活着的时候,就私下里贩卖烟土,才积攒下了这份庞大厚实的家业。
临死时,只向他一个人透露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如今。
王明泰成了大掌柜,自然不可能断了这条发大财的路子。
要不然。
只靠一个小小的车马大店以及几十亩瘦田薄地,就是到了猴年马月,也不可能出人头地。
更别说对抗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的吕家了。
超过吕家,压其一头,是爷爷王守成的遗言。
作为王家的长孙,王明泰绝不能忘了这句话。
他一定要实现爷爷父亲抱憾终生的愿望。
就在他微微闭着眼睛无限遐想之际。
吕厚仲说话了。
“明泰,我再问你一件事儿。”
王明泰没有睁眼,语气淡淡地应承道:
“有啥事儿,吕老爷你尽管问吧。”
“骑兵团要粮要饷的事儿。”
那天晚上。
吕启耀说完明天要去乌兰山面见常云的事儿后。
又大倒苦水,说起了交粮纳饷的事情。
说韩联山出言威逼自己,如果再拖延不交顽抗到底,就让他脱下这身军装,马上滚出骑兵团。
这让吕厚仲刹那间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明泰,省府派来的郭特派员怕死不露面,你说,这事儿该咋办才好?”
“咋办?”
王明泰忽地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紧紧逼视着对方,满脸怒气地大吼大叫了起来。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让白文彪砍了老子的这颗脑袋,拿去煮熟了喂他的狗肚子。”
这句怒吼声如同闪电霹雳,惊得吕厚仲跳了起来,脚下打滑,差点栽了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