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秀峰带领自卫团一营三营去距离西靖县城七八十里之外的卧虎山剿匪。
二营作为留守部队,则原地不动,以防乌兰山的那伙土匪乘虚而入偷袭县城。
一路上。
刀枪明亮浩浩荡荡耀武扬威,很有些派头声势。
岳秀峰骑在那匹唤作九花虬的高头大马上,满脸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自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他就暗暗下定了决心。
此次行动,无论如何也要彻底剿灭盘踞在卧虎山一带闹事的这支共产党的游击队。
当然。
如果能够活捉匪首罗振亮,将其押往西靖县城里游街,那才是他一生中最得意最露脸的事儿。
退一步来说。
即使不能活捉,哪怕打死了,割下脑袋,也是大功一件,足以名留青史。
据传。
这罗振亮以前当过特种兵,擅使双枪,会飞檐走壁,又诡计多端,是个非常难以对付的人物。
对这些满天飞的江湖传言,岳秀峰是嗤之以鼻。
如果罗振亮真有这等上天入地的本事,又怎么会甘心屈居在卧虎山这个兔子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胡作非为呢?
他非常自信。
凭着自己的文武韬略,再加上手下这些训练有素强悍不怕死的兄弟,完全能够对付得了这伙不知道饭香屁臭天高地厚的穷光蛋。
要知道。
自卫团的这些兄弟中不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更不缺走南闯北手段高超的江洋大盗。
那天晚上。
听完新任县长李文斌的一番话之后。
岳秀峰生气地说,不是游击队太强大,而是马县长不会看人用人,埋没了有用之才。
李文斌微笑着追问缘故。
这一问,瞬间就激起了他压抑在心底已久的怨愤。
当初。
马跃华任职期间,岳秀峰只是自卫团的副团总,军中大权掌握在团长苏岩的手里。
那个时候。
卧虎山的游击队成立时间不长,只有十来个刚刚放下锄头拿起大刀土枪的庄稼汉,战斗力十分弱小。
可以说,不堪一击。
岳秀峰就向马跃华苏岩建言献策,赶紧出兵收拾这伙人。
要不然,过上几年成了气候,就很难剿灭了。
因为他已经隐隐嗅出了一丝异常的气味,觉得这支游击队与乌兰山的那伙土匪根本不一样。
可是。
他的这一建议却被马跃华苏岩无情地断然拒绝了。
他们还当面嘲笑讥讽他,说他太幼稚了,纯粹是三岁娃娃的智力。
这让岳秀峰很气愤的同时,也很是无奈。
如今。
马跃华灰溜溜地离开了西靖县。
李文斌来了不久,就任命他为自卫团团长。
在岳秀峰看来,这正是报答李县长的知遇之恩的大好机会。
他信心满满地双拳砸的胸脯啪啪作响,立下了不剿灭游击队就提头来见的军令状。
就这样。
怀着建功立业的急切心情,带着自卫团两个营的兄弟,踏上了这次志在必得的剿匪征程。
卧虎山是贺兰山的余脉。
越往北走,所见的景象越来越荒凉贫瘠空阔。
遍地的沙砾,满眼的黄土。
冷风中,一幅天苍苍野茫茫的原始风光。
光秃秃的大山岩石连绵起伏一望无穷,直达天际。
阴沉沉的天空下。
远远望去,犹如一群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在辽阔的大地上。
这个时候。
他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前任团长苏岩为何死在了游击队枪口下的真正原因。
正是依靠着卧虎山很特殊的地理环境,罗振亮才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把当初只有十来个人的游击队慢慢壮大成了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队伍。
苏岩就是在去年冬天的一次剿匪战斗中,不幸被打死在了卧虎山下的一条干涸的壕沟里。
据逃回来的兄弟说,苏团长死的很惨。
致命的那颗子弹射穿了太阳穴。
满身都是指头粗细的弹孔,汩汩地流着黑红的鲜血。
像猪一样肥胖的身体趴在壕沟边沿,手里捏着一把荒草,半张着嘴巴,好像在呼喊救命。
听见这一消息的刹那间。
岳秀峰吐出了一口很复杂的长气。
既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兔死狐悲同病相怜的滋味。
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多年的苏岩终于血洒疆场,死了。
而他终于当上了梦寐以求的自卫团团长。
不管如何,此次出征一定要剿灭游击队。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队伍,见一个个喘着粗气,很艰难地挪动脚步,腰来腿不来,不由得涌起一腔的怒气。
大声喝骂道:“一群饭桶懒猪,平日里吃的酒肉都上哪儿去了?”
一营营长米来隆擦了一把光头上的汗水。
苦笑着说:“岳团长,这哪里是人走的路?”
“不是人走的,难道还是驴走的?”
“团长你真说对了,这路确实是驴走的。”
又说:“早知道这样,出发的时候,多拉些驴来就好走了。”
这句话顿时把岳秀峰和三营营长陆承寿惹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知道。
这米来隆以前是马跃华县长的贴身侍卫,有一手好枪法。
李文斌到职后,以加强自卫团的军事指挥为名,将他任命为一营营长。
不过。
这小子治军确实有两把刷子,心硬敢下黑手,时间不长,就把一营的那些惯匪懒汉治理的服服帖帖虎虎有生气。
这就是岳秀峰带他出来剿匪的缘由。
兵法云,狭路相逢勇者胜。
大敌当前,两军对垒,性命相搏,生死在眨眼之间,没有豁命不怕死的胆量,又怎能取胜呢?
这时。
遥远而又昏黄的天际出现了一个黑点。
很快,大家都看清楚了。
那是一只翱翔的老鹰。
岳秀峰笑着问:“米营长,大家都说你枪法好,现在能不能亮一手让弟兄们看看?”
陆承寿怂恿道:“是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一溜才能分辨出来。”
他在自卫团混了很多年,立了不少战功,才当上了三营营长。
这一点,跟薛秀峰很相似,都是前任团长苏岩瞧不到眼睛里的人。
此时此刻。
见米来隆没有反应,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刺耳的风凉话。
“米营长,是不是怕了?”
米来隆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怒吼道:“老子怕个球?”
陆承寿嘿嘿一笑,不急不躁地说:“不怕?那就开枪呀。”
“开枪就开枪,看老子打下这只老鹰当下酒菜。”
说话的工夫里。
那只老鹰飞到了头顶,转动灵巧的脑袋看着脚下这群东倒西歪显得有点狼狈的汉子。
在茫茫的戈壁滩上,见惯了野兔狐狸跳鼠以及野驴野骆驼,很少见这么多的人。
这让它觉得有点惊奇。
就在这一刻。
米来隆扣动了手中那杆长枪的扳机。
随着一声刺耳的呼啸,这只老鹰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一头栽了下来。
它倒在地面上拼命地扇动翅膀,做了几下徒劳的垂死挣扎,就一命呜呼了。
见此情景。
队伍里一下子响起了热烈的呐喊声欢呼声。
岳秀峰伸出右手大拇指,大笑着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果然是神枪手,名不虚传,着实厉害厉害。”
陆承寿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随即,冷笑着咕哝道;“打下一只老鹰算啥球本事?能打死罗振亮那才算有大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