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吕启耀笑着说出了一句令他三哥感到非常吃惊的话。
“三哥,你这次回老家是来赈灾的,不知道带了多少钱?”
说完,用满含期待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对方。
今天下午,听见三哥回来的消息的那一瞬间,他在惊喜之余,就开始暗暗琢磨了起来。
三哥年纪轻轻的就在省民政厅当处长,手握实权,是野麻滩历史上迄今为止最大的官。
现在,在事前没有任何声息的情况下,突然回到了老家,一定有重大的事情。
这是他的推测,也是骑兵团长韩联山的判断。
当吕启耀请假要回家见见三哥的时候,他很痛快地同意了,还笑呵呵呵地用开玩笑的语气叮嘱了一句。
吕副官,你三哥从省民政厅带回来的好处,可别忘了让他给骑兵团分一点。
吕启耀自然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根据目前局势的发展,朱毛红军很快就要进入黄河流域。
而骑兵团处在最前线,眼看着要跟红军打大仗了,急需要粮草饷银。
于是,他当即就说,团长,我尽量争取吧。
韩联山很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不是尽量,是一定要争取来。
看着上司满脸的笑容,吕启耀只能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兴冲冲返回家的路上。
他想,也许看在一母同胞亲兄弟的份上,三哥会满足韩团长的这点要求。
如果真的能够从三哥手里争取来一笔钱,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不愁日后不能飞黄腾达。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自己必须紧紧抓住这个天赐的良机。
这也是他一听见三哥从兰州回到野麻滩的消息后就急匆匆请假回家的主要原因。
此时,在这个外面寒风呼啸而屋内温暖如春而又漫长的冬夜里。
吕家弟兄两人围坐在烧得正旺盛的火炉旁,喝着热茶很耐心的交谈。
见三哥的心情很好,气氛又很和谐,吕启耀就不失时机地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这个问题。
听完弟弟的这句话,吕启荣吃惊地笑了起来。
心想,这小子的鼻子跟狗一样灵敏。
少许,语气淡淡地说:“启耀,我这次奉命来野麻滩只是调查灾情。”
吕启耀对这句话根本不相信,摇着头说:“三哥,你这么大的官,总不会空手回老家吧?”
“肯定不会空手而来。”
这句话让吕启耀眼里蓦地闪现出一道希望的亮光。
有门了。
吕启荣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补充道:“我给咱爹咱妈带了一些东西,也给你带了点见面礼。”
吕启耀瞬间急了。
“三哥,我问的不是你给爹妈拿了啥东西。”
“那你问的是啥?”
“野麻滩发生了灾难,上面肯定会拨救济款的。”
见三哥佯装糊涂,吕启耀只能挑明了话题。
“我问的是上面给了多少钱?”
吕启荣脸色顿然一沉,冷声说:“这事儿你最好还是不要问了。”
随着这句话,他心里即刻腾起了一股浓烈的警惕。
看来,启耀这小子要对这笔救济金下手了。
怪不得我前脚刚进家了,他后脚就紧跟着走了进来。
想到这儿,吕启荣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他这次回野麻滩救灾,是上峰的安排。
起初,吕启荣还以自己是野麻滩人而推辞了一番,但最后还是很愉快地接受了调查此次灾情的任务。
自然,他手里掌控着一定数量的救济金。
见此情景,吕启耀依旧没有死心,用乞求的语气说:“三哥,你就帮帮兄弟我吧。”
之所以这样低三下四,是因为他很清楚事情的本质。
表面上是为骑兵团争取一笔额外的军费,可实际上就是为他自己铺垫一条升官的道路。
见三哥无动于衷,又说:“骑兵团也感染了瘟疫,死了好几个兄弟,属于救济对象。”
这是一句大实话。
野麻滩发生瘟疫没有多久,骑兵团的几个士兵因为偷吃了村民的一只鸡就开始发烧。
起初,还以为是普通感冒,军医陈朝海给了他们一些西药,叮嘱他们多喝点开水,休息几天就好了。
可是,两天之后,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陈朝海这才意识到,有可能得了禽流感。
很快,军营里就开始慌乱了起来。
团长韩联山下令关闭大门,不允许任何人走出军营一步。否则,以军法论处。
同时,还责令陈朝海检查所有士兵的身体,做好方欲救治工作。
然而,情况越来越严重,又有十来个士兵病倒了。
那几个偷吃鸡的士兵相继死亡后,陈朝海就邀请来了济世堂的李先生坐诊治疗。
毕竟,这里是军营,生活着一群有组织有纪律而又活蹦乱跳身体很健壮的年轻人。
不久,在李先生的帮助下,瘟疫就得到了有效控制。
此刻,万般无奈之下,吕启耀只好抛出了这个自认为很充足的理由。
“三哥,不能只救助老百姓而不管不顾我们这些当兵的。”
“你们跟老百姓是两回事儿,不属于地方民政厅管理。”
吕启耀据理力争道:“可我们常年驻扎在野麻滩,保护老百姓。”
“启耀,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吕启荣有点不耐烦地说:“我这次回老家,只是调查灾情。”
“你别哄我了三哥,哪有只调查不赈灾的?”
吕启荣目光冷冷地撇了一眼弟弟,没有再说话,只顾着喝茶。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在骑兵团当团副的弟弟的良苦用心。
说到底,这是团长韩联山的馊主意。
吕启耀被他的顶头上司当枪使唤了。
这位骑兵团长想借着赈灾的机会,轻而易举地从灾民嘴里抢到一碗肥肉。
韩联山呀韩联山,你的这个算盘打得确实太精明了。
放下茶杯,他说:“启耀,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了。”
见三哥这样一副很冷漠的神态,吕启耀苦笑着说出了实话。
“三哥,韩团长那里我不好交差。”
果然是韩联山的鬼点子。
吕启荣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吕启耀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屋子里顿时回荡着这乍一听起来很和谐笑声。
兄弟两人在这个冬夜里的谈话就这样没有任何结果的很自然地结束了。
走出屋子,吕启荣发现夜已经很深了。
深邃辽远的夜空中布满了繁星,月色很惨淡。
迎着寒风,他裹紧大衣,心想,事先担心的事儿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