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国华是颜守业的孙子,照理说应该没有见过宋陵南才对,但是他的父亲为替颜守业报仇而杀了高明的事情他是清楚的,正因为这件事,才导致了颜欢不能跟高澜在一起。
如果他的父亲把高明的事情跟颜国华说了,那他会不会顺势将宋陵南也供出去?毕竟他们上一辈儿的矛盾是连着的,高明是因为宋陵南才动手害颜守业,颜国华的父亲应该知道。
我在这兀自猜想着,心里乱的不行,宋陵南却依旧冷静自持地朝我说道:“别慌。”
“能不慌吗?颜国华发现我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你。”我小声嘀咕着道,“在场的所有人就数他年纪大,离你们那段往事也最为接近,不知道他清不清楚当年的前因后果,知道了又会如何看待。”
宋陵南瞧见我这副怂样,好笑地道:“不管他怎么样看待,历史已成定局,对错既然无从考据,那就按照各自的心情来吧,我既然是来报仇的,自然不会管他心里怎么想。”
“这倒也是,一百多年了,也该有个了结。”
我说着,默默地朝精神矍铄的颜国华看去,隔着一段距离与他遥遥相望,渐渐地却有了种超然的淡定。颜国华不知道作何想,我看见他的嘴角向两边牵了牵,朝我露出了一个有些慈祥的笑容。
“您好,我是颜欢的表哥,我叫苏玦。外公让我来请你过去。”那个高大帅气的青年朝我露出礼貌的笑容,说道,“外公说颜欢生前不多,你是她的朋友,定要好生招待,况且姑娘既然已经来了,何不过去添一抷黄土?”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判断的他话里的意思,苏玦见我犹豫,也不来催,只在一旁默默等着。
凄凉的唢呐和丝竽还在继续吹,我站在河滩高处的树丛里,俯视着墓陵旁边形色各异的人们,心中忽然有种形容不出的怆然。
“既然这样,那你就过去吧。”宋陵南在我身后说着,“先等葬礼顺利结束再说。”
就着宋陵南的话,我抬眼看了看被人抬着的水晶棺,颜欢安静地躺在里面,绝美的容颜使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我想起她之前鲜活的模样,心下唏嘘,便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点了点头,与苏玦一同朝那片为颜欢修葺的墓陵走去。
下葬仪式没什么特别的,现在也不兴陪葬品了,抬棺的人将颜欢的水晶棺放进了墓陵内的墓坑中间,林一清燃香给做了场法事,祭拜了天地,烧了扎好的纸人、纸房等纸扎的生活用品,就要开始往墓坑里填土了。
第一抷土由最德高望重的长辈来填,我便目送着年事已高的颜国华颤颤巍巍地用铲子铲了一抷土,盯着颜欢的棺材看了看,良久没有动作。
棺材是透明的,站在墓坑边上,依稀能看见颜欢依旧绝美的容颜,好像是睡着了一样,颜国华久久没有动静,估计是不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也知道老人家的心里正十分地煎熬。
但再舍不得,颜欢也终究是要走的,颜国华便叹了口浊长的气,轻轻动了动胳膊,那抷土便顺顺当当地浇在了水晶棺上。土还有些潮,砸在棺材上面,阻隔了众人的视线,令颜欢的容颜看起来有些模糊。
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就觉得有些难受,鼻间酸的跟有针在扎一样,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但看着伊人香消玉殒,我还是本能地感觉到悲伤。
除此之外,还因为这场面让我想起了我的姐姐。
秦诺生前也是难见的美人,但现在却被烧成了一具面目不清的黑炭……同样是人,同样是别人的姐姐,颜祺枫的姐姐死了,就该声势浩大地入土为安,我的姐姐死了,却连个给她打灯引路的人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命吗?我不服!
“唐小姐不舒服吗?”苏玦站在我旁边,瞧见我是这个脸色,便劝慰地引开我的注意道,“你跟颜欢认识多久了?颜欢前些时候一直在昏迷,你们既然是好朋友,想必认识了很久吧?”
我偏头看了他一眼,故意说道:“并没有,大概两个星期左右。”
“说笑了。”苏玦笑起来的时候也有种冷静漠然的感觉,他对上我的视线,刻意说道,“唐小姐是用脑电波跟植物人交流的吗?”
我的眼光冷了下来,不满地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个人不喜欢弯弯绕绕,有话你最好还是直说,省的我听不懂,还要白白费口舌。你要是不信我跟颜欢认识,那你去问问颜朔,颜欢死前只见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连你们颜总,都没有这个待遇。”
“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在疑惑,你在两个星期前,是怎么跟身为植物人的颜欢认识的。”苏玦若有所指地道,“唐小姐面善,看着就不像坏人,我问这些,也不过是好奇,你有权利拒绝回答。”
我不解地瞥了他一眼,心说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问了别人问题,却并不想要答案,简直莫名其妙。
正胡思乱想着,给颜欢填土的队已经排到了我这里,我便不再理会他,默默接过铲子,往墓坑里舀了三铲土,旁边有唱诺的人便喊道:“第五百八十七抷!”
我的任务完成,于是就站到了一边,跟来其他送葬的人站在一起,等着这场特殊的葬礼完成。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一千一百一十一抷土彻底填完,林一清再次做了场法事,之后给颜欢烧了些香火纸钱,等陵墓的门也彻底被封死之后,专门的工匠将颜欢的墓碑也埋好,这场葬礼便完成了。
原本预测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但整套仪式做下来也只用了二十分钟,还差十分钟就是十二点整。
颜老爷子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儿,将来送葬的其他人都遣散了,只留了几个熟悉的在身边,不知道为什么,那二十四个流年的青年男子还没有离开。
非但如此,胡晓他们那些道士也都还在原地守着,仿佛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