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地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刨过土，盗过墓，所以身上沾染了地下的气息。
我微微一愣：“这倒是没注意，不过这儿如果是拿货的地方，这姑娘下过地，也挺正常。”
“正常个屁，这姑娘才多大岁数，她下过地，只能说明这是一个家族式的小团伙。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得，我这又是被鄙视了。
黑牙径自打开了另一道小门，门前有一个气死风灯，此时正亮着。
小门后面是一道向下的楼梯，一片黑暗。”
黑牙冷笑一声：“作坊不大，这气氛做的倒是十足。”
说着他把气死风灯拿了下来，往下面照了照，冲我招了招手，然后当先走了下去。”
我跟了上去，在我们踏上楼梯的时候，那道小门自己关上了。
我撇了撇嘴，随手抛出去两道火球，火球炸开，顿时照亮了整个空间。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一脸尴尬的几个人，这些人身上涂着黑色的油，手里还拿着土炮，铲子，钢棍之类的，正保持着想要包抄我们的动作。
黑牙噗嗤就笑了出来：“我说哥几个，尴尬不？”
领头之人干咳了两声，笑道：“想来两位就是长发刘所说的新老板，真是失敬失敬。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灯打开？”
有个人应了一声，然后灯光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地下小作坊，旁边还有几台机器正在拉胚，地上散乱着一些陶瓷的碎片，应该是正在准备做假货。
空间不大，也就八十多平，靠墙的位置放了几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东西，有陶瓷，有青铜器。
中间还摆着一些机器，瓶瓶罐罐的东西，我反正也看不懂。
一共八个人，年纪大一些的，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了，打扮的很像是老学究，围着围裙，带着金丝眼镜。
小一些的，估计也就十七八岁。
虽然他们脸上都涂着黑色的颜料，但是通过身上的气息，我起码还能分辨他们的年纪大小。
应该跟黑牙所说的差不多，这是一个家族式的小作坊。
“朋友，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为首的那人笑了笑：“真的是抱歉，我们这些人，是见不得光的。
而且听说你们是突然换掉了李平老板，最近上头查的紧，我们也不得不小心一些。
黑牙不屑的笑了笑，然后随手一丢，手中的气死风灯，再次挂回了原来的地方。
这一手，让几个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我笑了笑，说道：“你们小心一些，这个可以理解。不过这个时候，各位的这些……武器，可以收起来了吗？”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还不把东西收起来？丢人现眼，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程师傅，您老忙着去吧。”
那个程师傅是唯一一个没有伪装的老学究，此时抬眼看了看我们两个，微微点了点头。
也不理会我们，独自走到了一个工作台前，应该是在修补一副字画。
我有些好奇，跟着走了过去，看到画的一刹那，我浑身一震。
因为这画上表现的，正是楚霸王乌江自刎的场面。
“你认得这画？”
老学究瞥了我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回了画上去了。
至于拿货报价之类的工作，自然有老黑去跟老板交涉。
“不认得，但这画上的内容，应该是楚霸王乌江自刎吧？”
画上残阳如血，只有楚霸王一人，在他的面前，便是乌江，而在画的边缘，却是露出无数的长矛，似乎预示着楚霸王已经被重重包围。
楚霸王侧着身子，微微抬着头，目光坚毅，怒视苍天，而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把断剑，上面刻着太阿两个字，断剑上正在往下滴着血，在他脚下，是用大红的颜料大肆渲染，如同血液浸染了大地。
我不懂画，也看不懂笔触，手法之类的。
但是我却觉得，这幅画里有一种神韵，楚霸王死之前，并非是绝望，而是一种期待，一种包含希望的期待。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弟子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
这两首诗，是对项羽当年乌江自刎截然不同的两种看法。
第一首是李清照所写，她无疑是对气盖世的霸王很是敬仰，人杰，鬼雄，很高的评价。
她认为项羽很霸气，不肯渡江反而自杀是一种骨气。
而后面一首诗，是王安石所写，意思很明显，就是认为项羽已经看清了大势所趋，就算他渡了江，也未必能够卷土重来了。
所以对于当年项羽选择乌江自刎的做法，在后世还是很有争议的。
但是不管是哪种说法，都跟这幅画所表达的意境相差很远。
“这画是谁的作品？”
老学究摇了摇头：“不知，这幅画老夫已经拿到手三十余年，至今没有研究出来这到底是哪个朝代的作品。”
这画的作者，倒是真的画出了当时项羽的心路历程。
他知道事情不可为，天道不可欺，所以自杀，静待归来之时。难不成画这画的人，当时就在现场？
“三十年都没研究出来？这怎么可能？”
历朝历代的风格，甚至颜料的选择，画法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画的画风很细致，甚至可以说有些接近写实的风格，所用的色彩很是浓厚，天边的晚霞，残阳，鲜血，项羽身上所穿布满伤痕的铠甲，都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
老学究叹了一口气：“颜料我曾经分析过，是现代合成的，但是这笔法却是唐朝以前的。这纸张不是后来做旧的，是确确实实的蔡侯纸。
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一个大胆的设想，那就是这画成于近代，但是画画的人，却是古人。”
说到这个，老学究自嘲的笑了笑：“当然，这种说法，如果传出去，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毕竟笔法可以模仿，但纸张不是现代工艺，就算是现代能还原蔡侯纸，但是年代也会不同。至于这颜料，完完全全是现代化工合成的。当真是奇怪啊，老夫才疏学浅，想不通，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