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放人
今天,凤凰园98号别墅案专案领导小组召开会议,专门听取侦查组对前一阶段侦查工作的汇报。市有关领导及本案专案领导小组全体成员,侦查组正副组长那行和钟有全参加会议并由那行进行汇报发言。
会议在市公安局视听厅举行。能容纳-百多人的视听厅,集聚了到目前为止,适用于市级公检法机关最先进的视听设备和信息传输系统。
在视听厅里讲话发言,可根据自已事先输入的软件程序,随心所欲地通过设备和系统装置,将讲话的内容以声、情、色、图、文、貌等形式鲜活地展视在屏幕上。使现场的听众有身临其景的真实之感。同时,听取讲话的人也可以通过坐位前的选择键与讲话人进行以上功能的对话和交流。这种现代化的会议设施,在前几年是没有的,起码在省级市以下的公检法机关没有。
侦查组组长那行代表侦查组作全面汇报发言。在汇报前,那行召开了侦查组汇总会,对案件的侦查情况进行了集体梳理,集体分析和意见的综合统一。这也充分说明,那行领导办案在重大问题上从来不搞一言堂,那怕身边只有一个人,他也要听取这个人的意见。那怕这个人的意见是错的甚至是荒唐的,他也要听,然后再细细斟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
那行说,发生在凤凰园这么一个高档别墅区的案件从一开始就让人匪夷所思。而且发生在即将过春节之际还杀死那么多人,这更加不可思议。这说明犯罪嫌疑人并非一时冲动或偶然所为,而是在作案前经过了较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和谋划准备。
从案发时的情况分析,那行说,“凶手选择在冬天深夜十一点至凌晨两点作案,这是一个极好的稳妥时机。因为寒冬腊月的这个时刻,那怕在城市的繁华地段也会出现异常的寂静。何况处在较为偏僻的靠山临水,刚刚建成但还未完全入住的凤凰园别墅区。再说了,别墅这个概念,首先给人的感觉就是单家独户,面积宽,人口少,相邻之间一般情况下常常是鸡犬之声相闻又老死不相往来。若在家里发生打架吵架,甚至凶杀之类的事件,除了家人叫喊或廵逻保安发现外,基本是无人知晓,更是无人问津。综上所述,凶手能有这么高的智商来此作案,可见不是一般的凶手。他起码懂得很多刑侦方面的知识来窥避警方的侦查。所以,我们认为,侦查此案,不能单凭凶手留在现场的凶器和痕迹来着手认定此案的性质。这就是一开始,我们反对将此案定为家暴残杀的原因。现在来看,这个反对是基本正确的。”
随着那行的汇报,电视屏幕上分别出现静谧的冬夜,凤凰园别墅区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小区内除了大门有人值班,只有一个保安打着手电筒在小区内巡逻的身影。
突然,一声“救命呀”的悽惨叫声划破寒夜,飘落在凤凰园的别墅区。紧接着,一个巡逻保安摇晃着手中的电筒向98号别墅跑去。跟着出现,巡逻保安用手电照见98号别墅内两具血淋淋的,各自手里握着带血凶器的尸体的画面。而且,这些画面不断地或定格或反复出现。
那行用长木棍指着屏幕上那个跑向98号别墅的巡逻保安定格的身影说:“在这里,救命声是根据报案人的描述虚拟的,但这个人影是真实的。因为他是我们调看凤凰园小区物管监控时,在当夜时段唯一发现的一个镜头。当时路灯未开,看不清他的脸和身体,但可以判定,他就是报案人龙安。从这个画面可以基本肯定,龙安不是本案杀人凶手。”
张文理问:“既然龙安不是杀人凶手,为啥还要把他作为犯罪嫌疑人刑留审查呢?”
“张局问的这个问题,问得很及时,也正是很多人要问的。”那行说,“我们的回答是,龙安的确不是杀人凶手,但并不排除他是嫌疑人。追捕刑拘他的依据是,他闻救命声跑进98号别墅后可能看见还没有离开现场的凶手,这个或这几个凶手,他也许认识,也许不认识,但他拒不向警方讲真话。”
“他为什么不讲真话?”周明亮问。
那行说:“有三种可能。一是龙安可能认识这个或这几个凶手,而且这凶手还很可能不是一般的人甚至是与他关系非常密切的人。第二种可能是,他可能遭到凶手的威胁和恫吓,而且还是巨大的威胁和恫吓。第三种可能就是重金承诺。这对山区贫困地区来的打工者来说,诱惑是必然的。这三种可能都能让年龄不大,涉事不深,而且对从山区来的打工者来说,足可以使他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敢向警方讲真话。凶手正是掌握他这个弱点,所以到目前为止龙安还没有什么危险。但不排除一旦他向警方讲出真话并要他指认凶手的时候,也许危险就来了。”
“也许龙安真没看见什么凶手呢,你要他讲什么真话?”李阳问。
“不可能!”那行说,“他不仅在这个问题上说假话,而且在向警方报案述说中也有三处说话内容不相一致,请听录音。”
听了龙安的三处说话不一致的录音后,周明亮说:“嗯,龙安是有问题,应该拘留审查。”
那行又说:“再说了,不拘留审查龙安,就发现不了张为力。”
“张为力是谁呀?他又有什么嫌疑?”市领导问。
那行说:“张为力是嘉林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龙云丰的助手。他涉嫌用金钱雇佣不明真相的人借本案的发生去凤凰园售房部找雅致老总华玉凤闹事而被拘留,从而把龙云丰做为唆使者供了出来。于是,龙云丰也被拘留审查。我们认为,龙安,张为力和龙云丰这三人的行为,不可能不与凤凰园杀人案无关。天下的偶然巧合是有,但不可能巧合得如此让人怀疑。”
季一天说:“这三人被拘,是我同意的。没想恰到好处,被媒体报导为凤凰园案犯罪嫌疑人被全部抓获。”
这时,市里的领导又说:“就是这个报道隐定了人心。使人们从凤凰园凶杀案的恐惧中走了出来。据各方信息反映,现在几乎很少有人谈及这个问题了。”
“那么,经过对龙安、张为力、龙云丰三人的预审,情况又怎么样呢?他们都承认凤凰园的杀人案是他们所为或有关联吗?”张文理问。
“没有,甚至全部否认!”那行说,“经我们调查,张为力、龙云丰都有案发之日不在现场的人证和物证。可以基本排除他们是本案凶手的可能性。”
“什么?”这下基本上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市领导在内。
李阳说:“那这十来天的侦查不是就白忙乎了吗?与其这样,还不如当初就按家斗死亡结案,省得出这么多麻烦。”
“就是。也许根本就没有凶手,你去抓谁?”张文理也说。
那行说:“他们三人暂时排除嫌疑,不等于否定本案就不是凶杀案。经我们分析,出现这种情况,并不是因为我们对案子的判断不对,而是我们对凶杀案的定性不准确。也就是说,我们对凶杀的类型判断不准。否则,那医院枪杀赵灵一太平间冷藏室枪杀蒙面人的事件就无从解释了。”
“呵,怎么不准?”周明亮问。
那行说:“一开始,我们认为是情杀,因此把犯罪嫌疑人锁定为赵前新的妻子周宝芝。动机是,丈夫赵前新与第三者鲜素芳破坏了他们的婚姻而且公开同居怀孕,因而动了杀机。但后经调查,周宝芝与赵前新在一年前就离婚了,况且受害者还有其女儿赵灵。也就是说,妻子杀背叛自已的前夫有可能,但连自己的女儿也一起杀就说不通了。因此,情杀也就被基本排除了。”
“不是说周宝芝有个弟弟叫周宝兴吗?而听说潜入太平间冷藏室的人就叫周宝兴。唯道这又是巧合?”李阳又问。
那行说:“如果死的这个蒙面人的确名叫周宝兴的话,那真是巧合。因据周宝芝讲,她的弟弟周宝兴还活着,现在法国巴黎出差,过两天就回来了。如果周宝芝没说谎,而她的弟弟过两天真的回来了的话,周宝芝杀前夫,或唆使其弟周宝兴杀前夫及情人鲜素芳的嫌疑就完全可以排除了。”
“这么说,通过十来天的调查,至今毫无结果,也毫无进展?”李阳问。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那行说,“说可以,我们到现在还真没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说不能这么说,我们侦查的进展很大,犯罪嫌疑人逐渐浮出水面。之前,我们之所以进展缓慢,那是因为判断失误,导致我们走入了一个误区。就是把凶杀案的种类定在情杀和谋杀上。这次在调查中,要不是季局当年的得意门生,我曾经的师傅加战友丛重提醒,我们可能还走不出这个误区。”
“呵,他怎么说?”季一天问。
“在坐的也许有的领导不知道,”那行说,“丛重现在是红化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但他几年前还是市公安局的刑警,我来后还在他带领下破过几起案子。前两天我和他师徒重逢,闲谈中不免谈到他的公司和他个人的业绩。当谈到公司的难处时,他对我说,“我丛重在红阳搞房地产开发,必然涉及到买地皮。买地皮就要投标竞标。你们也知道,不说全国全省,就红阳,房地产开发商大大小小就有二十多家。你们想想,我红化能在其中每次竞标独占鳌头,会不会得罪人得罪同行?又再说了,土地买到手后并不等于大功告成万事大吉......就是丛重的这些话提示了我,凤凰园98号别墅案很有可能就是因市场竞争引起的一场血案!当然,也许还参杂其他因素,但都离不开竞争这个关键字。”
“啥?”李阳说,“市场竞争引起的一场血案?荒唐!死者赵前新又不是生意人,那个农村老太婆和那个在校生也不是生意人。就一个人售房部的鲜素芳是也只是一个售楼小姐。这些人和谁竞争,竞争什么?不是,肯定不是!”
“是呀,”周明亮也说,“竞争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特征,是合法的。对手犯得着因为竞争去杀无辜的赵前新等人吗?”
张文理说:“除非赵前新有天大的本事来左右这场竞争!否则,还真是荒唐。”
那行说:“张局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不错,竞争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新注入的机制,无可厚非是对的。但在运用这种机制的时侯,也许就取别有用心的人......”
“算了吧!”李阳打断说,“你的也许也太多了!我就问一句,现在离春节只有十来天了。本想抓了龙云丰,张为力和龙安,这案子就算破了,可现在全成了竹蓝打水一场空。那行同志,对龙云丰他们三人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放人。”那行说。
“放人?”大家又是一惊。
专案领导小组组长周明亮问:“一天同志,你的意见呢?”
“既然事出有因,又查无实据,我赞成侦查组组长那行同志的意见,放人。再说,这么做,对下一步侦查极为有利!”季一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