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伊眯着眼睛仔细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可实在是太过混乱,让人摸不到头脑。
直到驼背木匠忽然将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并拼命地用食指敲击着另一只手。
唐玄伊眸子一动,“你的意思是,曾娘子与割掉你舌头的人认识?”
驼背木匠奋力点头,但生怕唐玄伊又有误会,于是干脆站起身开始表演。
他先摆出与曾又晴在一起的样子,他笑得很开心,然后又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像个野兽一样锁住自己的喉咙。接着他又模仿曾又晴前去制止,还在袒护他。最后那凶神恶煞的人掏出刀子搁下他的舌头逃走了。
“大块头……”沈念七眸子闪过一缕光,像是想到什么,而后看向唐玄伊。
唐玄伊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沉声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割你舌头的人的相貌吗?”
驼背木匠愤怒地点头,粗野地抓过纸笔,用拳头握住毛笔杆子,开始在纸上落画。
一个人形渐被绘出。
见到这个人,沈念七的神情忽然变了,身体朝前倾了一些,并迅速将画纸转向自己。
沈念七呼吸急促了一些,安静半晌,说道:“唐卿,这个人我见过……”
“在哪里?”唐玄伊迅速问道。
沈念七又看了一会儿那画纸,将它转向唐玄伊,用着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说道:“虽然没有露脸,但不会错的……‘他’就是那天追杀裴震的机关人!”
唐玄伊眸子蓦地一闪,重新将定位看向纸上的人。他体格非常庞大,穿着黑斗篷,带着面具遮脸。单从相貌无从查起,可是这个体格,确实极其罕见。
沈念七垮下双肩失神地坐回窗边。
“曾又晴与机关人……怎么会有交集……”但一转,沈念七又恍然道,“是啊,怎么不会有交集……那个会动的机关人,不正是曾全所造的吗?但……”
她揪着头发陷入苦思,视线无意间落在了窗外的街道上。
不知何时,洛阳开始下了毛毛细雨,有些行人开始匆匆往家赶去。
一个与其他人都往相反方向行进的身影引起沈念七注意。
瞳孔愈发扩大,沈念七突然回头低喝一声:“在哪儿!唐卿,他就在街上,我看见他了!!”
唐玄伊从窗缝里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走路摇摇晃晃,身形比常人要大许多的黑斗篷男人。
“在这里等我!”唐玄伊即刻转身去追赶。
可是当他来到街上时,人影早已消失不见,逼得唐玄伊不得已停下步子。
他看了下周围的环境与方才那人前行的道路,雨已经渐渐地下了起来。
结合方才黑斗篷人离开的方向,与东都洛阳的地图,唐玄伊大致推断了此人的去处,遂转身朝着另一条道跑去。
这条道是近道,恰好可以截断那人预备要去的方向。
唐玄伊一路前赶,终于在不远处见到了正前行的那个人。
那个人才一看到唐玄伊,立刻回身往反方向跑去!
黑斗篷人认得他的脸!
光凭这一条,唐玄伊就知道这个人必然与长安有关,他再度追去!
两人脚步一前一后在雨水地里交叠,每一步都溅起不小的水花。
不久便见了死胡同,斗篷人见再无去路,抽出随身的一柄短刀,想先发制人回身便朝唐玄伊砍来!
这样只靠力量却没什么身法可言的攻击,对唐玄伊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拔出佩刀,敏锐地避开了斗篷人的攻击,转而刺向他的手臂。
可正如当初沈念七遭遇的一样,利刃直接刺过,根本不见任何血肉。袖口空唠唠地在雨中徘徊,且在唐玄伊将刀抽回时,割破了衣袖,露出一块酷似手臂的木制关节。
唐玄伊眸子一闪,可未及反应,那斗篷人又发起了一波攻势。
但很明显,他知道自己不是唐玄伊的对手,使用的方法要么是逼唐玄伊后退,要么是以刀刃撩水形成水幕给自己增加逃走的机会。
“你不用再躲了,既然我已经追到这里,证明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这一趟,我就是把你抓回去的。”
斗篷人明显愣了一下,动作稍加迟缓。
实际上,唐玄伊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按时间来算,斗篷人在刺杀裴震后就返回洛阳避开调查耳目。它根本来不及与长安的任何一个人有交流,包括曾又晴。
虽然他现在还不确定曾又晴在这个案子里究竟有更深的秘密,还是正如周围人所说的一样,她只是被卷进案子的一员。但她认识这个斗篷人,毫无疑问。
见到斗篷人的迟疑,唐玄伊更加确定他在思考曾又晴的处境。
机关人也会思考吗?
“跟我走!”唐玄伊冷哼一声,突然加快了攻势,一波波将斗篷人逼得退无可退。最后一下,唐玄伊的佩刀朝着斗篷人的正面而去。
但他刻意偏了几寸,狠狠刺入。
“唰”的一声,斗篷人静止在了那里,面具后的脸发出奇怪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似乎是那些眉眼都在乱动一气。
有什么,引起了唐玄伊的注意。
趁着这个空隙,斗篷人突然间向后退了一大步从唐玄伊的刀尖儿上离开。再一挥刀扬起一阵雨帘。
趁着唐玄伊伸手一挡的时候,斗篷人以最快速度逃离了这里。
“唐卿!!”这时沈念七的声音出现,她举着一把伞,小步朝这边跑来。
见了唐玄伊,迅速将伞顶在唐玄伊的头上,道:“让他跑了吗?”
“只有跑了,才能继续调查。”唐玄伊说道,“这个人,一定会返回长安。”
“唐卿,难道你刻意给它透露了什么信息?可是……”沈念七失笑,“可是一个机关人,通常是听它主人的话。就算它知道什么,也没有自主判断的意识回长安啊!”
“是吗?”唐玄伊反问,静静扬起了自己的佩刀。
一滴鲜红的血,顺着刀尖儿滑落,汇入雨中,消失不见。
唐玄伊冷下视线,眼中划出一抹锐利的光,“马上返回长安,有一场好戏,正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