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光影自沙雾中印出,短兵相接,沙雾亦避其锋芒!
但随着几回合的试探,黑袍人的攻势已然被唐玄伊压制下来,他知自己不是对手,遂借着最后一攻的力道向后跳开。
唐玄伊迅速追攻,奈何一阵风沙骤然袭来,视野变得更加浑浊,大理寺的卫士亦用手臂遮挡,俨然失去了围攻的势头。
此时并非追凶的好时机,于是唐玄伊止步了,他回头看向沈念七。
念七看看昏厥的柳一才,而后向唐玄伊点了头,示意柳一才无碍。
唐玄伊将佩刀收回鞘中,远望逃离的黑袍人,他的眸子,更为深邃了。
……
大理寺后院的一间房里,渐渐传来了酣睡的声音。
王君平履行着兄长的职责,一直在柳一才身边守着。
善后事情最终都落在了秦卫羽身上,在处理完余下事宜后,他这才得了空来到大理寺议事堂。
此刻议事堂里正在整合近日来搜集的全部线索,可关于今日路面的黑袍,却让唐玄伊起了不小的疑惑。
实际上,在此之前,唐玄伊仍旧对道林有着一定程度的怀疑,可是如今凶手露面,身高比例却与道林截然不同。
是之前的方向确实错了,还是有人刻意在他面前使用障眼法,便是连唐玄伊也一下没了定论。
但如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几起杀人案确实与苏二娘家的女子凤宛有关。
也就是说,凤宛,很有可能是这起案件的核心人物。
唐玄伊在纸上的正中央写上了“凤宛”二字,又分别写下旅店老板赵荣的名字、霍玉谷达的名字,以及柳一才的名字。
在纸的最顶端,则重重写下了“玄风观”三个字,而玄风观再出分支,写上了“道林”二字,再然后,唐玄伊便在整个线索的最下方,画了一个问号,并写上了“黑袍凶手”四个字。
纸张右侧,放着一个缎面儿的册子,里面是秦卫羽整理出来的几名死者与凤宛的关系。
其中,旅店方面,根据邻居对当时情景的形容,旅店老板与凤宛的关系十分暧昧,经常可以看到凤宛出入旅店,几次都是趁着这家媳妇出门才入,而且每次凤宛都带着斗篷,像是怕被人看到,直到有一次恰逢他夫人回家,结果几边大打出手,凤宛受了不轻的伤。为了平复妻子的情绪,旅店老板便口出恶言将凤宛驱赶。那日情景十分凄凉,纵是邻里厌恶凤宛如此行径,却也不免对她心生同情。
而在苏二娘方面,秦卫羽又重新审问了下苏二娘家其余的女子,基本都验证了雅竹的话。另外还有额外的补充,那就是其他女子都认为凤宛是个很难接近的性格奇怪的女子,她有时候性格乖张,有时候却乖巧的吓人。她不喜欢同任何人说话,也包括雅竹在内。她没有任何朋友,也不与任何人分享任何秘密,就好像她只要开口,就会迎来灾难一样。偶尔有人路过她房间时,会听见她的一些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比如什么不想这样下去了,无能为力,快点去死之类的……总而言之,她说的话,总是会让人不寒而栗。所以在凤宛离开后,所有姐妹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调查关于霍玉与谷达的事。因为霍玉是孤家寡人,所以调查的重点则放在了谷达身上。他有一儿一女,还有一个比他年轻五岁的妻子。据闻他们是按照科举制度考上来的。谷达平时是个对人和蔼且严格恪守“禁奢令”的人,没人可以想象他竟然会去平康坊,更没想到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大理如何看待目前的情形?”看唐玄伊翻到了最后一页,秦卫羽这才开口询问。
唐玄伊只手压在缎面儿册子上,回道:“现在摆在面前有两个亟待解决的困惑,首先就是凤宛的去向。此案死者都曾对凤宛有过暴行,她是否会为报复而杀人,然后畏罪潜逃?若是如此,那她是否另外有帮凶?”唐玄伊略微眯了下眸,“第二个困惑,便是关于玄风观的。苏二娘称道林是进过酒窖的外来人,可据我与沈博士前往玄风观的探查发现,道林却是一个脑子有些混沌的八岁少年,实际上,我并不认为八岁少年便不会痛下杀手,但今日交手的人明显是个成年男子,那么他与道林是否有关?另外这件刺杀几乎是迅速发生,那么究竟是玄风观的人闻风而动,还是另外有凶手只是正巧赶上?我觉得,一定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秦卫羽也点了下头:“总之,幸好及时救下了柳一才,也许可以从柳一才的口中知道什么。啊,对了,大理……”秦卫羽将一块黑色碎布平放在了桌案上,“这是方才清理现场的人送来的碎布,应该是您在与那名黑袍人打斗时被您的刀刃割下的一块,看样子像是麻布,不知可以有什么发现。”
唐玄伊接过布料,摊在手掌心仔细看了一会儿。
“这不是普通的麻布,而是苎麻。”唐玄伊说着,拇指轻轻捻了下布料,“苎麻是南方的作物,做出来要比大麻更加光滑,仅次于丝绸。”说着,又将料子放在鼻息下轻嗅了几下,“料子上有些混合的香气……大概有沉香、乳香、檀香、丁香等等的味道……”
唐玄伊眸子突然一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秦卫羽的眸底也闪过了一缕光晕。
“这几位香气……都是道教驱邪所用的香料!”秦卫羽大喜。
唐玄伊轻轻眯住右眼,不动声色地又看向手上的布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话音落定,一名卫士前来,长揖后道:“大理,少卿,方才王少卿差人来传话,说柳一才已经醒了,随时可以提审!”
唐玄伊将黑布夹在绸缎册子中,“告诉王少卿,我亲自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