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向子晋明面上要一个御赐的“乾坤园”面壁思过,期限李隆基亲定,实际上是以此做借口,给了他一个可以继续秘密研发那批机关兵器的地方。
离开前的那日,他找到裴震,将当年的事情完完全全坦白出来。
裴震得知事情原委,知道是自己在某些地方误会了向子晋。可向子晋终究是杀害赵如风的凶手,如今又几乎没有受到该有的刑罚,所以两人见过一面之后,裴震便告诉向子晋,从此成为陌路,再无交情。
离开时,来送向子晋的只有御史台的左朗大夫和零星几个学徒,这一遭,向子晋也知道了何谓人走茶凉,因果报应。
他谢过,孑然一身地进了乾坤园,之后再不见人。
而大理寺这面,虽然是在陛下亲定的时间里破获了如此大案,可是大理寺上上下下没人敢庆功,也没人敢多讨论一句。
行刑那日,他们的二把手上司大理寺少卿秦卫羽的那一吻闹得满城风雨,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一个个都闭紧了嘴巴,假装没事儿人似的该干嘛干嘛。除了确实一根筋儿的王君平王少卿。
自从返回大理寺,王君平一个劲儿地数落秦卫羽不该在那种场合做这么劲爆的事。暂不说刑场脱衣服这种不雅的举动,他竟然还跑上台和刑犯亲的忘我看得别人面红耳赤。虽然秦卫羽后来被唐大理扣了一年俸禄以示惩戒,可钱没了,王君平笃定秦卫羽这会来讹诈他口袋里的铜板,怎么看都是要拉着他一起下水。絮絮叨叨了正正三日,秦卫羽也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将王君平按在地上用力亲了一下,大喊一声:“别吃醋了,我最爱的还是你!”
秦卫羽恢复了常态,走前还蜻蜓点水对王君平来了一个额吻,然后潇潇洒洒地走了,留下了傻成一根木头的王君平。接下来,故事便演变成了王君平拿着佩刀追杀了秦卫羽两日,大理寺鸡犬不宁。
而这场“吓坏了”大理寺上上下的“恩怨情仇”,终于在王君平与秦卫羽被唐玄伊共同扣除一年俸禄下划下了句号。
其实,大理寺人背后的顾及秦卫羽是知晓的,为了不让其他人为难,秦卫羽自己开了一场小小的酒席,为那些为了这起命案多日没睡好的同僚们庆功。
开始大家还有些踌躇,在发现秦卫羽是真的已经没事之后,才开开心心地钻入酒席,喝了个东倒西歪。
酒席的这夜,长安的天儿很给面子地热中带了点舒适的微风。
议事堂外的露头酒席处弥漫着大老爷们儿的劝酒声。
为了让他们尽兴,唐玄伊在意思意思喝了两口后,便自己来到了大理寺的后院。拿了一小壶酒,倚身靠在小亭的案几旁,欣赏着这半轮的圆月。
微风将他鬓角的发丝轻轻扬动,修长指尖在酒杯旁摩挲。
其实,他是想一醉方休,让自己转了多日的脑子放空放空,可是这件案子结的急,实际上还遗留了很多他没能想通解决的地方,让他如何也不能释怀。
比如,吉末儿身体的异常原因。是天生的?还是后面做过什么?比如,那一支突然飞来提示自己的箭又是谁给自己的,对方为什么要帮助他?再比如说,曾又晴告诉秦少卿她是跟踪向子晋才发现的那批兵器,然而向子晋做得机关密室他是进过的,如果没有钥匙,她是如何发现这个机密的?当然,也不排除曾又晴擅长机关,反制了向子晋的机关设计。这是唯一的解释……可,若是曾又晴真的破了向子晋的机关,向子晋会毫无察觉吗?曾又晴的技术固然高超,可在他看来,仍旧是向子晋技高一筹。
还有子清扮演的角色。当时他在陛下面前帮他说话,所带来的结果,便是大理寺有机会将向子晋背后的隐情查出来。一说子清站在正义的一方上,想要协助大理寺查清真凶,二说子清也许是想要和曾又晴一样,让向子晋地位动摇。两者又是天差地别的结果。
不可以恶意揣测人心,但也要保留一切可能。
唐玄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觉得这一放空,放得脑子里更满了。
就在这时,轻缓俏皮的脚步声凑近,沈念七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亭子的侧面。唐玄伊回身看去,发现沈念七正专注地做什么,并没发现唐玄伊在此。
于是唐玄伊唤道:“沈博士?”
沈念七“哎呦”了一声吓得身子往天上窜了一下,一见是唐玄伊,这才拍着胸脯松口气。她真是被唐玄伊逮怕了,冷不丁一声,竟能把她吓成这样。
“唐卿,你怎么在这儿,我以为你回房歇息去了。”沈念七说着,爬到旁边捡起因唐玄伊吓唬所以扔开的“小东西”,掸掸土,又爬了回来跑到唐玄伊身边儿。
“呦,还带了一壶酒,唐卿难得啊。”沈念七笑道。
“既是庆功酒席,自是不能扫兴。但只是小酌一两口。”
“酒席啊……刚才急着给这件案子的那些骨头下葬,没来得及参加,回来时候听说已经喝得七七八八,酒也没了,一桌子东倒西歪的男人没意思,所以才绕了过来,想趁着这大好的夜,研究点余下的骨头。不过……”沈念七歪嘴一笑,“既然唐卿特意给我留了一壶,我也就不客气了!”
沈念七快速伸手抢夺案上的酒壶,谁料唐玄伊的左手却先一步将酒壶拿开。
沈念七扑了个空,一脸扎进唐玄伊的怀里。
“唔……”沈念七鼻子一酸,想要起来。
然却觉得自己后背一温,竟被唐玄伊的手轻轻覆住。
他如此自然地用右手顺势抱着她,左手还能从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饮入,轻笑,唇瓣凑近沈念七的耳畔,“不好意思,这是最后一杯。沈博士还是少喝点儿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