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了一下衣服,再穿上,林宇峰觉得浑身好受多了。他看又了看自己的手表。这块来自韶关某超市的卡西欧电子表不惧风雨,依然走时正常准确。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半钟。再有一个多小时,天也就亮了。
林宇峰和吴明霞坐在车里,像是在汪洋大海中一条漂浮的小船上。窗外是瓢泼的大雨,车内是淡淡的皮革气息。他妈的,这地方确实邪性。这里的老天爷都在给毒贩们撑腰打气。
没有别的办法,手机不能用了,电也停了。这种情况即便是找到电话座机也不能用。唯一可行的就是等待。等待天亮。
两个人坐在车里也没有话说,林宇峰甚至想闭上眼睡一下。一夜没睡了,往来几个小时的雨里折腾十分疲倦。吴明霞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回过头看林宇峰瞌睡,就叫道:“宇峰哥,你可千万别睡着。这样子一睡马上就会着凉感冒。左右一会儿就天亮了。只要天一亮总能想出办法的。你说说,你怎么跑出来的吧。”
林宇峰就打起精神,简单地把这一次去的情况都说了下。吴明霞心里就有些懊悔不听林宇峰的话。也许她一直选择等在车里的话,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就会传出去。
“案件的主犯胡博就在那个院子里。他们这些人如今首鼠两端,都成了昼伏夜出的穴居动物了。”林宇峰感慨道。
“宇峰哥,都怪我沉不住气。不然......”吴明霞嗫嚅道。
“小霞,你别说了。这事儿要说有错,也该先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才跑过去的。我们不说这些了。如果他们真的疑神疑鬼,跑了。那也是天意。”林宇峰喃喃地说。
天快亮了,雨势看着也有变小的趋势。林宇峰心里那沉甸甸的忧虑也慢慢地减轻了一些。
吴明霞抬手轻轻地打开了车载收音机。虽然广播频道有些噪声,但播音员的声音还能听的清楚。本地的早间新闻在播报说,因为持续的强降雨,乌盖县产生严重洪涝灾情,一部分地区出现洪水和泥石流等地质灾害,造成停电和电话信号中断。自治州和乌盖县迅速启动自然灾害应急预案,各级干部群众正在展开救灾和自救工作......
林宇峰听着新闻,很疲倦地搓了搓脸。他的老家山南省鹤鸣县从来就没有地质灾害一说。那里挨着灌溉之利的黄台河,一年四季旱涝保收。哪里像这里。
吴明霞吐了一口气,慢慢地把收音机关上了。车外又传来了闷闷的雷声。
千呼万唤之前,天终于亮了。但是天幕阴沉,没有一点放晴的迹象。林宇峰看到四下里已经成了水乡泽国。青蛙们扯开嗓子,兴奋地歌唱着属于它们的好时光。
林宇峰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样看,恐怕是去乌盖的公路都通不了了,如何叫永绵市局的警察们过来呢?也许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昨天夜里,如果,警察们在半路上遇到滑坡和或者泥石流灾害,造成重大伤亡,也就真的得不偿失。胡博等人的抓捕工作再重要,也没有警察们的生命安全重要。
看着这一天忽急忽缓的雨,林宇峰有些愁眉不展。一个时间他甚至想带着吴明霞两个人去抓人。问题是他们只有一只手枪八发子弹,对方手里有武器几乎是肯定的了。这样的情况下去抓人是不明智的。出来的匆忙,林宇峰甚至连一张地图都没有带。如果能知道这附近有驻军就好了。不用多了,再有三个人三支九五枪就问能镇住这些混蛋。
这样的雨出入不便,难道他们俩就只能在这里干等?不行,林宇峰想,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燕子,啊不,小霞,你说我们想在该怎么办?”看着外面的天,林宇峰禁不住忧愁地说,“老天爷把我们留在这孤岛上了。”
“唯一的办法是,联系到最近的派出所或者驻军。只要有增援,我们不管什么泥石流,坚决端掉他们。”吴明霞的想法是和林宇峰一样的。两个人力量单薄,武器单薄,别忘了他们所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歹徒,而是一群随时准备绝地反击的人。这些人要动就要彻底压垮,要不动干脆就不要去虚张声势。
“我想起来了,这里到袁经理逃跑的难穷镇不远。那里有个大派出所,还有一个武警边防大队。调几个人过来没有问题。”林宇峰忽然兴奋地说。
“难穷镇离这里有多远?那是永绵市的地盘,这里是乌盖县。我们还是就近联系乌盖县公安局吧,乌勺村的上级是哪里?”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谁想到下一点雨,一下子就弄成这样了。进不来出不去的。”林宇峰皱紧眉头说。
“那这样吧,等到天大亮了,有人出来活动了。我去找个人打听一下情况。我是个女人,不会引人怀疑的。”
不得不说,吴明霞的说话是明智的。林宇峰看了看表,现在是早晨六点十五分。这天昏地暗的,谁会早出来活动呢?
“你知道怎么说吧?”林宇峰问道。
“我就说从永绵过来玩的,算错了赶集的日子。昨天晚上下雨被堵在这里了,行吗?”吴明霞瞅着林宇峰说道。
林宇峰看着吴明霞有些苍白的脸笑了。这个理由是很好的,丫头不笨。。
吴明霞又发动起车子,她把车辆转了一个弯,车头正对着乌勺村路口和南面那个赶国际大集的搭棚院子。这样的话,只要看到有人出来活动,就可以及时过去询问了。
两个人又在车里勉强等到七点钟,天色终于渐渐地亮了一些,隆隆的雷声也远去了。但是透过朦胧的车窗,林宇峰看到的仍是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歇的,泼天泼地不紧不慢的淫雨。这天气看起来叫人升起忧心如焚的绝望感。
“宇峰哥,你先别急躁啊。再熬一会儿,咱们就可以下车找个饭馆吃早饭了。不瞒你说,我也是又冷又饿的。这样的大雨天,交通中断,通信中断,开店做生意的人估计也不想起床了。”吴明霞说话的口气有些忧愁。
“是啊,一旦没了电,咱们这个社会,哪怕是这样的犄角旮旯,也是玩不转的。等一下出去碰碰运气吧,总能找到一个吃饭的地方。”事到如今,一切的烦躁都是无意义的。尤其是面前的女孩还心怀愧疚。还是自己老班长的妹子。林宇峰更要有个兄长的样子。
七点半钟,两个人趁着雨势小了一些,都穿上雨衣从车里出来。他们停车的地方暂时是安全的,更要紧的是他们真的需要找地方吃点东西了。
雨水雾气里,林宇峰看到了有人从集市大棚门口开门出来了、林宇峰领着吴明霞赶紧凑了过去。
“你好,老板,今天开张有些迟了?”林宇峰陪着笑脸问道、“我们这里,几乎就是这个点开门啊。做不了早餐生意。”老板三十几岁年纪,讲一口地道的四川话。吴明霞赶紧接过话茬,用四川话和老板交谈起来。最后说服老板,用煤气罐给他们俩下了一锅西红柿鸡蛋面。炒了一盘酸菜肉丝。林宇峰和吴明霞坐在酒气熏人的大厅里,喝得满脸冒汗。
“老板,我向你打听一下,这个乌勺村的上级是哪里?”
“上级?你问的是镇上吗?”老板坐在吧台前剥着蒜头。
“就是啊,是啥子乡镇?离这里有多远?”吴明霞的四川话很绵软,听起来比讲普通话还好听。
“上级,叫个顺元镇。那个地方很大,以前是个土司王城。离这里向西北,有个十公里吧?可惜路不好了,要是天气好路好,你们可以去玩玩。那地方从前叫蛮江顺元宣慰司。”
老板看起来是个文史爱好者,今天店里没了电,生意会大受影响。他也不着急了,就想和女老乡摆摆龙门阵,打发无聊。林宇峰喝着面汤,听吴明霞和店老板谈论起世袭八百多年的蛮江土司的历史。这里到了近代也成大量种植吸食鸦片。这里的鸦片烟膏是著名的‘云土’之一。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落到毒品海洛因上来了。在这里,仿佛这不是个禁忌话题。林宇峰竖起耳朵很注意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