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络腮胡子男终于疼得呻吟起来。却没人搭理。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只能没羞没臊地爬起来。就这样,他还想往林宇峰身边胖子的位置躺下。
“你最好离我远点。老子我好歹是特战旅的退役士官。你招惹我?如果还想平安过年,就滚到门口去睡。”林宇峰坐起身低声吼道。
“兄弟,我服了,服了还不行吗?”那络腮胡子失了威风,央求道。
“服了行。我这位置是用拳头打出来的,所以现在我是这里立规矩的人。你到门口那里睡去。再不听,我就要给你使手段。”林宇峰一瞪眼,一股邪火升到脸上。
在这目光的威压下,络腮胡子只好乖乖地到接近门口的地方睡觉。按照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林宇峰成了拘留室里的老大。他也没有作威作福,而是叫大家赶紧睡觉。马上就天亮了。
想不到第二天上午,酒店方面的律师就出面把林宇峰保释出去了。林宇峰临走时说:“你小子给我听着,如果这屋里别的兄弟出去了向我举报你,我还会找你。”
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当天晚上吃饭的食客有人把拍得照片发到朋友圈里。取的题目是:“除夕夜地头蛇酒楼勒索,大堂前保安哥辣手抗贼。”一时间,不少网络大V纷纷转载,生生弄成了一个媒体事件。
年节之后,很多媒体纷纷跟进采访。一句话,事情搞大了。那龙哥的一家人也因此没了脾气,但是林宇峰不堪其扰,已经没办法在酒店安生待下去了。
“哥,别干了。我知道你是个好静的人,不喜欢被人围观。这几天我正想去香港散散心。不如你陪我去。”李潇来找到林宇峰说。
林宇峰正愁着去哪里躲躲,对李潇的建议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向公司的总经理提出辞职没获准,只允许林宇峰暂时请假。这期间工资照发。毕竟当天晚上的情况,林宇峰是在尽一个保安的责任。客观上也是维护的酒店的利益和声誉。
从深圳到香港比较便捷,在李潇帮助下林宇峰很快办好了港澳通行证。临动身之前,李潇的妈妈和舅舅特地把林宇峰请到家里吃饭。在席面上,两个长辈一直夸赞李潇好眼力。这态度等于是默许了两个人的男女朋友关系。
“潇潇长得漂亮,一个人出去我都担心死。以后由你来照顾她,我就放下大半的心了。我们家里不缺别的,就是缺能干的男人。”这是李潇妈妈的话。但是,对这种露骨的暗示,林宇峰只能含糊着。他心里也苦恼。
“妈,您就别多啰嗦了。不见阿峰他都不敢动筷子了?”李潇语调呵护地说。
林宇峰的想法则是,对于一个心中有鬼的人来说,要迈出这一步,当一个深圳人,看起来十分简单,但对他来说,又很难。坐在李潇家宽大的客厅里,林宇峰还是能感觉到背后的那一双眼睛冰冷刺骨。那些人能伤害自己的祖父,就可以同样伤害李潇和她的家人。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决定,给别人带来厄运。
两个人是自由行。临出发前李潇领着林宇峰,到表姨的专卖店卖了两套衣物。好衣服打扮人,林宇峰一换上,就和穿保安制服不同了。因此心中惶恐,林宇峰几次都想给李潇钱。李潇说:“你别这样好吗?你当保安能有多少薪水?你也是名牌大学法学院的本科生。不能因为当过兵,就忘了自己的知识分子身份。”
林宇峰直接傻笑了,什么时候他居然成了‘知识分子’?
其实林宇峰并非不知道,保安这种工作层次不高。只不过他刚刚从一场生死搏击中醒来。他要的不是工作压力,是浑身上下轻车熟路的轻松。未来的道路应该怎么走,也要有个规划才成。
林宇峰没想到的,是如今的他仿佛成了一枚弃子,没有人再搭理了。春节期间连个短信拜年的人都没有。被遗忘,这曾经是林宇峰追求的一种结果。可是这种结果真的来临了,他又觉得接受不了。叶公好龙的假惺惺,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大年初一,林宇峰只给爷爷奶奶,姥娘、舅舅发了拜年短信。这些人几乎就是他最近的亲人了。而他们回复的语言也不谋而合,就是告诉林宇峰在外面好好工作,有事情及时给家里打电话。
曾经的战友和同学,因为林宇峰的手机换号,早就失去了联系。没了朋友的林宇峰几乎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不过细细想来,因为性格原因他在同学间也没啥朋友。倒是几个战友一起摸爬滚打过,感情比同学深。
最可气的则是燕京那几个警察对他的无情。老子当年被他们拉进这个案子里,现在居然成了他们唾弃的对象了。这叫什么?这叫打不着黄鼠狼惹一身骚。
幸好,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李潇像个善解人意的小妹妹,对林宇峰不弃不离。不过就算对李潇,林宇峰也不敢把自己的真实经历说出来。李潇是个心底单纯的人,林宇峰害怕万一自己说得太过,李潇会害怕。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一般人听来就只有害怕了。
林宇峰有时候分析自己的性格,就是有点‘肉’。关键时刻不知道抓取自己最需要的。患得患失,实际是贪心太过,导致输的干干净净。
能看出来,李潇这不是第一次到香港来。一路上倒是林宇峰跟着她,到处看新奇。虽然李潇也老大不小了,但是她似乎不是那么懂风月。起码和林宇峰在一起,也没有多少甜蜜蜜。说到底,就是恋爱经验有限。不像是林宇峰,在这一方面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鸟。
在香港岛的中环附近,李潇逛百货公司逛累了。就用广东话对林宇峰说:“走,我带你去个茶楼。那里有香港最好的东西吃。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香港的名人了。我就有一次在那里遇到了周润发。发哥和发嫂一起吃饭。我和他们合过影。”
这一路上。李潇总是逼迫林宇峰学说广东话。并且热心纠正他的发音。而对林宇峰来说,只要他肯学的话,可以很快就掌握要领。毕竟他的广东话听力非常好。
“你在这里生活,就得要说这种方言。尤其是在香港,你要是只讲普通话,有时候会遭到白眼。”
李潇说的都是实情。所以尽管不是多积极,林宇峰还是不自觉地学着说。因为进步快速,好几次惹得李潇开心夸奖。
“阿峰,你比苏东坡强多了。他虽然说‘不辞长作岭南人’,但我的理解是这应该是牢骚话。贬官到这里,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那种。宋朝时候的广东可是荒蛮之地。而他就算是在这里做官,也是不屑说这边的话的。”
林宇峰没想到李潇的小脑瓜里倒是有些学问。李潇本人是深圳大学毕业。据她说,学的是一门‘商贸管理’。
“其实,我对那课程没有兴趣。学习成绩不好,又不想离开家。就随便读一个专业喽。”李潇说话甜甜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心机,这让林宇峰很喜欢。只不过,就她这样子怎么和人谈生意呢?
林宇峰十分纳闷,但是李潇自己不说他绝不主动问。
“是啊,听说古代的官话是洛阳话呢。就是现在的河南话。”
香港之行两天了,林宇峰和李潇在一起由衷的快乐。为了逗趣,他把‘河南话’这三个字用河南口音说出来。逗得李潇哈哈大笑。
“那你说,皇帝们上朝的时候。所有的大臣都说河南话?”李潇模仿着林宇峰的口音,“是不是很好笑呢?”
“现在觉得好笑,当时那可是时髦。就和现在讲广东话一样,也是时髦。不过,到了明清两代首都都落在北京。那里是天子脚下,自然说北京话就成了引领风气了。”
李潇穿一条薄牛仔裤,外面穿着小花裙,随随便便的样子,愈显得苗条可人。跟着她到哪里都没有语言障碍。林宇峰由衷的开心。扪心自问,林宇峰也许更愿意把李潇当成个小妹妹。男女那种激情版的吸引,林宇峰在李潇这里找不到。
往深里想的话,林宇峰觉得,这也许是一南一北的生活和文化差异造成了某种疏离感。
洪福大酒楼坐落在香港特区总部附近。这附近都是摩天高楼,是个寸土寸金的所在。而这座三层楼的酒楼则占着一块上好的地皮。李潇说:“这地方经常有名人出没。所以等一会儿你如果见到娱乐圈天王级的人物,可不要失态啊。”
林宇峰笑了,这潇潇,还真的把他当成乡巴佬了。难得的是,大家玩得都很开心。林宇峰就说:“行啊。一切由你做主。”
这个地方既然占着风水宝地,那么菜品和服务自然都是一流的。当然了,价格也是一流的。
林宇峰跟着李潇走进酒楼。他一看里面的格局,除了高档些,倒也没有什么稀奇处。李潇说:“阿峰,我告诉你啊。在三楼靠北的位置,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湾上的轮船。这个地方这么多高楼,就是那里有个缺口。你如果愿意看稀奇,咱们就到三楼去。我请你吃大餐了。”
“算了吧,随便吃点就好。我不喜欢铺张。”林宇峰的心里对此无可无不可。虽说他对粤菜并不反感,但说真的,那种口味吃多了,不如换换去吃一点川菜。
李潇看林宇峰的表情,以为他怕花钱。就直接执拗地拉着林宇峰的手上楼去。那上楼的楼梯铺满了地毯,宽阔而华贵,都带着一点岁月的沧桑。在李潇的介绍里,这个茶楼在孙中山活着的时候就有了。快一百年了。
在上三楼的台阶上遇到黎曼一家人,林宇峰没有一点的思想准备。李晓抓着他的手蹦跳着向三楼去。走到了楼梯中间,正看到林国栋和人谈笑着往下走。别看林国栋在大陆刻意扮成周润发的模样。但是真到了香港,他却不这个样子,但发哥似的分头还留着。
“哎呀,我说什么来着。又在这里见到周润发了。”李潇仰头看到了林国栋,立刻红着脸在林宇峰耳朵边嘀咕。
林国栋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迎面上来的林宇峰。继而,妆容精致的黎曼就在林国栋身边出现了。看着这情景,林宇峰的脑袋就嗡的一下。
好一个冤家路窄啊。想到无数次的不期而遇,林宇峰都恨不得从酒楼的围栏上跳下去。越是不想见谁,就越是躲避不开。
“潇潇,咱们走吧。不在这里吃了。”林宇峰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往上面看了几眼,赶紧扯着李潇走回头路。
“小林,在你这是干什么?大过年的,又是在他乡,见了‘老朋友’装不认识,这不妥当吧?”林国栋的声音像一把锥子,在背后优雅而锋利地刺过来。
林宇峰仿佛没有听见,还是拉着李潇快步下行。没想到林国栋居然抛下众人赶上前,在一二楼间的平台上拦住了林宇峰。
“小林,没想到你也到香港来了?咱们这么久不见面,就是我不想念你,也有人想念你啊。你可是我们一家人的恩公。”
酒店的保安走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酷似周润发的男子。但是对方只是拦住一个熟人。他们也没有干涉的理由。只能在一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