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抓捕的过程十分惨烈。在辗转找到林国栋的房东之后,叫这个老太太拿出备用钥匙。便衣警察背着工具包,扮成物业工人跟在老人后面。根本就没有敲门之类的打草惊蛇,老太太直接就拿钥匙开防盗门。扭了三两下把门打开了。屋里人却没有及时反应。
大门一开,两个警察跑进去举枪大喊不许动。结果林国栋和胡博碰巧不在客厅里。他们正在另一间屋子里吸食冰毒呢。
听到室外的喊声胡博眼疾手快,一下就把房门锁上了。警察去撞门,里面的人歇斯底里喊道:“谁敢进来?老子一枪一个!”粗暴的男人喊叫,吓了房东老太一哆嗦。原来真是俩男人啊。
房东手里一时找不到内门的钥匙,而且对方叫嚣手里有枪,更不能冒失。反正已是瓮中之鳖,也不怕他们跑掉。这房子,在十六楼。
在另一间屋子里林宇峰发现了黎曼。她被捆成了粽子,一动不动地倒在床上。推门进去的时候,林宇峰分明闻到了男人精液的膻味。他整个大脑一炸。
楚天燕也进来了,一闻味儿,立刻皱了眉头扭头躲出去了。
林宇峰不管三七二十一,掀开了那条薄被。一瞬间他的心脏颤抖了起来。林宇峰担心的是一拉开被子,就看到黎曼一丝不挂的尸体。刚才的气味说明,黎曼已经被人强奸过了。
结果和他想的却不一样,床上被子下面虽然也有那种味道,但黎曼身上的衣服倒还整齐,用毛巾堵着嘴。林宇峰赶紧把毛巾揪了下来。
黎曼披头散发,大口地喘息着。她抬头看到了林宇峰,立刻哭喊起来。林宇峰摸出身上带着的瑞士军刀,三下两下把捆缚黎曼的绳子挑开了。黎曼激动之下,想扑倒林宇峰怀里。结果,朱平远很及时地走进来了......
最后黎曼被人送往了医院检查身体。林宇峰借用了楚天燕的警用手枪,和朱平远一起参与和屋里人的对话。最后的强攻必须是谈判失败之后,这是例行的程序。
刚才,林宇峰把黎曼抱出去的时候,又仔细观察了黎曼的衣服。结果也在她身上闻到了那种男人体液的味道。可是黎曼身上的衣服又不像是被人剥过的。情况紧急,林宇峰只把黎曼送到楼下的警车里,就又返回楼上了。
开始的时候,警方的喊话得来的是屋里的一声枪响。但是子弹没有打在房门上,而是在地板上。这个房间所对着的另一栋楼上,警方迅速安排了狙击手。可是那房子所有的窗帘都是拉严了的。狙击手找不到合适的打击位置。
在朱平远的指挥下,消防队弄来了气垫放在楼下。以防止犯罪嫌疑人跳楼自杀。总之所有的防范措施都具备了。谈判期间,屋子里一直在放着张国荣伤感的歌曲。是用手机放的。那种十分忧伤感人的曲调,此刻叫人听了毛骨悚然。
尽管如此,在磨蹭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林国栋和胡博吸完了最后一罐冰毒。兴奋之下,两个人赤裸了上身抱在一起,从撞烂了的纱窗里跳下去了。他们自忖,从十六楼下去基本是活不了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毒针是跳楼时扎的,还是在半空中。也许在向下坠落的时刻,为了表露必死之心,两个人同时给了对方致命一击。
这是真正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林宇峰想象着,这一对罪大恶极的同性恋人,在跳楼过程中是不是动作很唯美。美得像奥斯卡获奖电影《卧虎藏龙》里的那个跳崖镜头。想了几秒钟之后,林宇峰不可避免地干呕起来。
林国栋和胡博无悬念地落到了消防气垫上。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两个家伙要束手就擒了。可是颠了几下之后,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倒在了气垫上。而且死死地抱在一起。
当朱平远和林宇峰来到气垫边,法医走过来说:“这两个人已经死了。刚才刚刚检查过,氰化物中毒。”
林宇峰神情复杂,看着抱在一起的两具男尸,慢慢地往后退着。他的眼前闪过陈冰苍白的的脸。这就是她打破头挣来的恋人。如今赤膊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死在一起。
林国栋终于死了。一下子林宇峰就回忆起两个人见面的几个瞬间。他的心一下揪紧起来。这不是他盼望已久的时刻吗?
但是林宇峰心里没有轻松和喜悦。他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刑事勘察车辆开过来,把两具尸体抬上车,开走。自始至终,两个人都抱在一起,四条腿都扭在一起,无法分开。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女性的妆容。如今看来,诡异可怕。
坐在朱平远的警车上,林宇峰久久不能平静。朱平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跟我到医院去看看吧。刚来的电话,她没大事,也没有被强暴过。”
朱平远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直到旁边林宇峰点了点头。此刻楚天燕就一个人坐在后排。
警车开到了开发区中心医院,车一停稳,楚天燕面无表情地说:“我有点不舒服,就在这里歇会儿。”
林宇峰知道小楚不愿意去见黎曼,也不勉强,就说:“我一会儿就下来。”
黎曼在单人病房里输液,面容红肿。她的妹妹守在一边。林宇峰进门坐在黎曼身边。朱平远拍了拍老婆的肩头,两个都站起来出去了,没说一句话。
林宇峰看着黎曼心中苦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黎曼极力做出轻松的样子说:“我没有事儿,他们就是打了我。然后两个畜生就在我身边干那件事儿。男人和男人,干那件事儿......恶心我。”
说到这里黎曼忽然一挺身,朝旁边哗的一口吐了。病床下有个痰盂。那呕吐物散发出叫人恶心的气息。
林宇峰端过一杯水给黎曼漱口,帮她捶背。最后给她倒痰盂。做得自然而耐心。
“他们都死了,跳楼的过程中,互相拿戒指上的暗刺扎对方。一落地就都死了,氰化物中毒。”林宇峰重新坐下,默默地说。
“林国栋绑架我,本来是想在逃离之前杀死我的。就是想用戒指杀我。他说我是他的心爱之物,不能叫我留在这个世界上。他说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走之前先带走我。”说着黎曼就哭出来了。
林宇峰没有过去给她擦泪,而是扯了一点纸巾递过去。
“别想那么多了,安心把身体养好。能回家就早点回家吧。压在我们心头的大石头搬开了。但我心里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又过了五分钟,林宇峰慢慢地站起身说:“我要走了,我那个人还在下面等我。”说完就硬起心肠转身离去。在他的身后,传来黎曼压抑着的哭声。
林宇峰痛苦地摇摇头,眼睛有点酸涩。他强行憋了回去。不能叫楚天燕看出什么来。
在门外,黎曼的妹妹看着林宇峰,一脸鄙薄痛恨的神情。林宇峰尴尬地对朱平远说:“如果没什么事儿,叫她早点回家去吧。家里还有孩子等她。”
没想到黎曼的妹妹厉声答言道:“我们家的事儿轮得着你管吗?伪君子!”
朱平远拍拍林宇峰的肩头说:“你先走吧,车子给你给我放在哪里都可以。我自己过去开。”
“我给你开到开发区分局吧。钥匙放在门卫那里。”
“也好。我一会再回去。”
林宇峰下来心情沉重而痛苦,在电梯里他都想抽自己一耳光。可是电梯里人来人往总有人。没得机会。
这是真正的覆水难收。
朱平远的车钥匙就插在点火孔上,林宇峰什么都没说,开了车子就走。
警车开出了医院的大门到路上,楚天燕在后面问道:“她怎么样?还好吧?”
林宇峰头也不回地回答:“她的身体没啥事儿,就是受到了惊吓。”
楚天燕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人生真是残酷。很多疙瘩,一辈子都解不开。”
林宇峰没有参与后续抓捕华哥的行动,他选择和楚天燕回了老家。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父母扫墓。这一次,楚天燕又一次朝着墓碑磕了头。本来,林宇峰还说:“其实,鞠个躬也可以的。”
“入乡随俗吧,只要是不穿着警服磕头就好了。”楚天燕态度坚定地说。
林宇峰和楚天燕所用的新房就是当年父母的新房。那房子经过了紧急而简单装修之后焕然一新。姥爷对外甥回来结婚的举动举双手赞成。借着这个机会,他们李家丢失的面子一定要找回来。
老人家都恋旧,他们住的房子还是几十年的院子。就是在这个院子里,不情不愿的林强娶了林宇峰的母亲李红霞。
“姥爷,我就是要在那三间南屋里结婚。你叫我舅舅找人简单收拾一下。我在家里也呆不久,我们还出去度蜜月的。”
四天之后,林宇峰就结了婚。所有的婚礼习俗都按着农村的礼节。燕子甚至穿上了大红小衣,百褶裙,带上了凤冠,画上淡淡的妆容。看上去美丽而端庄。大舅和大舅妈,自己的舅舅,舅妈一起张罗。一家人喜气洋洋,把婚礼办得红火热闹。就连林宇峰的爷爷奶奶也被车接了来。多年不见的亲家在第三代婚礼的喜气里相见。
新婚之夜,林宇峰知道会有人来听房。这是农村的习惯。因为和他比较陌生,村里儿时的玩伴都来象征性地闹了闹洞房。叫新娘子点了几支烟就离开了。
当天夜里,林宇峰和小楚抱在一起睡了一夜。他们什么都没有干,只感受这这房子久远的气息。这,毕竟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床。
婚后第三天,林宇峰带着小楚告别了姥爷姥娘,被舅舅的司机送回了省城。同车一起的还有他的爷爷和奶奶。两位老人也去看了看儿子儿媳的坟墓。奶奶还放声哭了一通。
“小峰啊,你和燕儿这一结婚。别说你死了的爹娘,就是我和你爷爷以后也能闭眼了。”奶奶说着,又一阵哭泣。
回到省城,一家人叫叔叔又吃了一顿。文峰看到哥哥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心中黯然,自斟自饮就喝醉了。奶奶偷偷告诉林宇峰,文峰已经去和那卖熟食的丫头一起忙活了。去了有一个多月了。
“人啊,就是这样,什么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包括自己的姻缘,强求不得。”奶奶说。
回到燕京,楚天燕并没带领林宇峰去拜会自己的父母。他们是劲直回到自己那个出租屋的。在那里两个人度过了真正的新婚之夜。本来以为是激动人心的时刻,没想到两个人进行的十分从容。
“得到我了,心里踏实了吧?除了这张床,还有着被单都是我新买的。东西是新的,人也是新的。”激情过后,楚天燕紧紧地抱着林宇峰的腰,倾听他的心跳。
林宇峰抚摸着小楚光滑的头发,心中充满了感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们该从容地给自己几天,去青海,去看看高原的落日。他们计划开车去。从西宁到德令哈,再到花土沟。在那里住几天,然后再去新疆的若羌。最后去吐鲁番,再转回到敦煌,兰州......
“回来,咱们再去拜见楚检和陆科。生米成了熟饭,看他们要怎么样吧。”
小楚吃吃地笑着,语调里充满了恶作剧般的快意。
一年后,麻建兵,柏永民,字国瑞,黎老板,张永明都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陈冰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茵茵和那个彤彤被判刑八年。梅雨菲的丈夫冼志杰被判刑十年。其余的还有几个人也有判死刑的,这都不是林宇峰所关心的了。
最终林宇峰也没有当警察,而是选择了去律师事务所,从零开始。一年后,小楚生了个男孩。才和她的父母真正和好。小楚本人还在东城分局法制科,安心当起内勤来。
黎曼带着孩子去了上海,继续做律师。她和林宇峰基本不联系。
尘埃落定。每个人都有归宿。或好或坏;每个人都有日子,或长或短。往昔的经历慢慢变成了静静的水,没有人再想搅动。大家都想着一份新的美好和从容。光阴永续。人生,毕竟也要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