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黎曼的朋友圈,林宇峰都怀着一种做贼一样的心理。不想看又忍不住看。可是矛盾到最后,他还是会打开看看。
主要是想看看小家伙长成什么样子,然后在孩子的脸上寻找他们林家的遗传特征。这往往是个一悲一喜的过程。当然了,喜悦是短暂的,更多的则是长长的忧虑,无以言说的不安。
有道是红尘孽缘皆自惹。他和黎曼之间的孽情本不该开始,而开始后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进而失控到有了这个孩子。一错再错,不是吗?这期间的种种,黎曼的心里有数,林宇峰的心里也有数。
黎曼说过,她不想为林国栋生孩子。她最怕的是孩子生下来,以后长大也变成个同性恋者。那将是灾难性的。
不过林宇峰更怀疑黎曼这样说就是个借口,同性恋者的孩子未必是同性恋者。就像林国栋的父母都是正常人一样。如今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从黎曼的种种迹象里,那个林家对于小宝贝并没有排斥心理。即便是知道内情,也选择默认。
即使这样的事情经历本身有甘有苦,但是回首再看更多的却都是教训。在男女方面,应该说林宇峰是欲望并不炽热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和楚天燕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有突破底线。而他这些接踵而来的桃花运呢,现在还不好解释。
从生物学上来说,此行往往会选择和能力最强悍的雄性繁衍后代。这是一种动物本能。而人类也是从动物界里来的,林宇峰曾想到,他能受到异性青睐,和他具有矫健的身手,屡次成功击败暴徒解救人质有关。
看着孩子的照片,林宇峰忽然很想和黎曼见一面。他甚至开始思念黎曼了。当然仅仅是思念而已。纵然黎曼依旧美丽如昔,她生下的宝贝也是天使般可爱,但是林宇峰知道他们这一生,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木已成舟,再评价当初孰是孰非已经没有意义。每个人需要的应该是反躬自省。而不是指责别人。
惶惶然走到今日,林宇峰如履薄冰。他只想不让面前的气球一下子爆裂掉。眼前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或许也是某种幻象。如同一觉醒来,梦境不再。即便双手伸出,抓住的也都是虚无。
和黎曼见面说什么呢?说要和林国栋进行生死搏击吗?现在说这些是不是为时尚早?这些事叫黎曼知道有利还是有弊?
一连串反躬自问的问题,林宇峰问得自己瞠目结舌。放下手机再想一想,还是算了吧。黎曼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现在说可能招致意外发生。
晚上林宇峰和楚天燕用QQ聊天到很晚。说的都是些相思情话和家常琐事。比如楚天燕说房子已经问到了,这几天房东回来就可以去看房。
对于一个心事重重的人来说,林宇峰的心思并不在楚天燕说的生活琐事上。他心里想的是另外的一些‘琐事’。火灭了,锅端了,做事的那些人跑了。他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们。
和楚天燕说了晚安之后,林宇峰把房间里的灯都关掉。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冥思苦想着。一会儿,他想起了那个撞死李晓婉的广西司机阿亮,想起了陈家那个闹鬼的厂房。
林宇峰和楚天燕在药厂居住工作期间,曾经遇到过两次所谓的闹鬼事件。第一次是老板安排一个保安前来刺探,结果被林宇峰暴打一顿。第二次就是火灾期间,有人又一次到他们的宿舍前窥探。这两次都是厂里的某些人所为。可是现在人去楼空了,为什么还会出现所谓的闹鬼事件?
对于这些林宇峰百思不得其解。依照福禄洞里面毒品工厂的逻辑,闹鬼事件背后必定掩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决定跟李垂楠走马上任之后,他也要把那个谜团了解清楚。
老子什么都怕,就是特么不怕鬼。
有关曹彤彤和茵茵在溶洞里扮鬼吓人的事情,林宇峰一直没有机会去了解细节。他不愿意再和茵茵相见,对于曹彤彤一段时间内也不想多谈。也许这些事都需要一个沉淀的时间吧。从现在的案情进展来看,似乎没有人供出过林国栋。
林宇峰和黎曼仅限于在微信上保持着联络。他们曾经约定,如果一方不方便接听电话,就暂时把对方拉进黑名单。如果电话能够打通了,就证明是可以接听。在这个方面林宇峰做得十分谨慎。黎曼带着孩子,他不想给对方带了一丝一毫的危险困扰。
林宇峰也时不时地在朋友圈里发几句感慨,也是给黎曼了解自己的近况而发的。他和黎曼的朋友圈之间,几乎没有交流。都是只看不说。
这样遮遮掩掩的生活简直是叫人累透了。林宇峰渴望的是波澜壮阔,儿女情长时间久了也不再有滋味。
第二天,林宇峰起床很晚。他几乎是处于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本不想出门去逛街,可是睡够了觉很精神,又看见楼下都是各式的雨伞在街边晃动。林宇峰就来了兴致,他大踏步地下楼来,在路边店卖了一把雨伞,也加入进了雨中漫步的大军。
漫长的街道上,清风徐来,往来的行人多得看不到头尾。林宇峰戴上了那副平光眼镜,在陌生人的人流里亦步亦趋。然而,他看到的是繁华之下的寂寞。物质丰富之下的精神贫乏。明明是走在人群里,却好像四周的一切和自己无关。
走着走着,那股逛街的兴致没有了。前面是个过街天桥,林宇峰准备从那里去到街对面,然后再返回酒店去。
雨雾蒙蒙,林宇峰低着头拾阶而上。他来到天桥中间凭栏而望,脚下的公路上是滚滚而来的车流。可这一切和他这异乡人有关系吗?回吧。
“哎呀,你干什么!啊,我的包,我的包!”
林宇峰正在胡思乱想,身后忽然传来女孩的惊叫声。他立刻一个飞转,看到一个黑色衣裙的女孩子在跺脚,又看到一个猥琐的身影在仓皇逃窜。闹市抢夺。
这不知道是林宇峰第几次遇到这类事了。或许这类事别人也常遇到,只不过人家选择明哲保身而已。
而于林宇峰,这样的事发生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思考得失的时间,就条件反射一般跑了过去。那个瘪三一样的家伙已经跑到了天桥下面,林宇峰走到楼梯的一半果断飞身跳下。
紧追之下,那个小子慌不择路,顺手把黑包扔在地上了。但林宇峰没有停止追逐的步伐,他的心里似乎憋着一股邪火。非要追到那小子打他一个屁滚尿流。
街市边是一个古老的城中村,这样的地方压根就是鱼龙混杂。追到了村巷口那人不见了,林宇峰不由得停下步子。慢慢转身回去。
那女孩已经上来拿到了自己的包,林宇峰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少了什么。女孩说,就丢了几百元钱,但是银行卡什么的都还在。她要谢谢林宇峰。林宇峰摆摆手说,没什么。下一次一定要小心。要多注意周围的可疑人员。
说完这些,甚至连正面看女孩一眼的功夫都没留下,林宇峰就转身离去。女孩仍在背后大声喊道:“大哥,谢谢你。你是个难得的好人。”
林宇峰没有回头,只是朝后挥了挥手。对于这种谢意他压根就不准备再回应。也不想在借此认识任何的女性。这样的故事对他来说,过于老套了。他结识的每一个女孩子,几乎都是如出一辙。
林宇峰正走着,忽然有人从斜刺里冲过来。对着林宇峰就动了刀子。这是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是从村巷里冲出来的。这个几千人口的村子和阿芳住过的城中村类似,都是房子连着房子的。这个人毫无章法的忽然袭击,叫林宇峰有些慌乱。他迅速地把手里的雨伞向那人面门捅了过去。
趁着对方躲闪的空隙,林宇峰站稳脚跟就是一个扫堂腿。一下子就踢到了对方的膝盖窝上。只听得哎呀一声惊叫,那汉子如约跪倒在地了。林宇峰收了伞,冷冷地看着这疑似贼头的汉子。不走亦不动。
汉子单膝跪地疼的呲呀咧嘴,他把手里的刀子用力向林宇峰掷来。从他扔刀子的手势林宇峰就知道,这不过是情急之下的一次胡乱投掷。在路人的惊叫里,林宇峰略一闪身就轻巧抓住了飞来的刀子。
汉子一击不中爬起来想跑,林宇峰上去又是一脚。还是踢在老地方,汉子第二次跪倒了。
“我X你妈,你个孙子断子绝孙。你来断我们的财路!”
“你靠抢劫发财吗?还想故意伤人。你也不用发财了,进去吃几年牢饭吧。要不你有种,起来我们也可以比划比划。”说着林宇峰就做了个姿势,把手里的刀子比了几个刀花。
汉子看了知道遇到了硬茬,不敢再动。林宇峰从容地拿出了手机拨打110.
那姑娘已经从后面赶上来,站在林宇峰身边。这个时节,林宇峰也需要女孩的作证。应该说,遇到这种街上抢劫的龌龊事,林宇峰早就不厌其烦。
城中村的治理在哪里都是老大难问题。但像这里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抢劫伤人,也是少见的。街上很多人碰巧看到了林宇峰的身手。都叫起好来。
110.警察来了,又少不得费工夫去派出所。女孩是和林宇峰一起去的。一路上林宇峰一言不发。一直到了派出所、经过审讯,这个汉子理屈词穷只好招供,原来他就是个网上追逃的犯罪嫌疑人。刚才他是想替小弟出气,准备捅了林宇峰后就流窜到外地去的。却没想到林宇峰是个警察。
办完了所有的手续,林宇峰和女孩一起从派出所出来。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林宇峰不得不和女孩说几句客气话。
“咱们就此别过吧,但愿你没有受到惊吓。以后这城中村附近少来。里面的人很复杂,被抢一个包不过是小事。要是被伤害到那就不值得了。”
“大哥,我没想到你还是个隐居的大侠。现在在城市里一般是没有人敢惹这些烂仔的。能不能和你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女孩十分真诚。她身材高挑,眉眼清秀,看着倒是挺顺眼的。但是林宇峰实在不敢再和陌生异性交往。可是婉言拒绝,一下又找不出理由。他只好客气道:“姑娘你不必客气。刚才的事儿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还有事,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罢,林宇峰笑了笑扭头就走。却不想那女孩来了拗劲儿,直接追了上来。
“喂,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对别人有了恩惠就可以如此傲慢吗?”
女孩子的指责似乎有道理,林宇峰转而心想:我这是怕什么呢。现在不同于以前,现在我可是个有老婆的人了。我总不至于见了女孩子就吓跑吧。
林宇峰停住脚,等女孩来到面前,他十分严肃地说:“我真的没有任何傲慢的意思。再说你的损失已经造成了。在这件事上我帮到了你多少,我都不敢说。”
“帮了我多少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因为我差点被刀捅了。”你还别说,这女孩的话句句在理。倒弄得林宇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真没什么的。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我从来不图任何回报。”
“大哥,我并不是要给你什么回报。我只想认识你一下,难道你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吗?男子汉在女孩子面前,一定要有风度。我就想请大哥吃一餐饭,聊一聊。也等于给我们彼此压压惊。虽然刀没有捅到我身上,但我确实是受了惊吓。给您说句实话,我也不是广州本地人,是来这里提货的。幸亏提货的钱已经支付出去了,不然损失会更大。”
这女孩的口音并不是广东人,而且初次见面不卑不亢,给林宇峰留下了好印象。
“那好吧,我请你。我也是外地来办事情的。一两天就要到深圳去。”林宇峰随口说道。
“你请我?你看看我叫你请我,对我来说能安然理得吗?左右不过一餐饭,就是没有你在,我也是要吃饭的。就给我一点薄面,不要过分客气了吧?”
女孩虽始终笑着,说出话来却是滴水不漏。最后林宇峰笑了,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他不得不承认,某些人天生就是那种有气场的。
雨天里,两个人一人一把伞,步行走到前面的一个茶楼前。林宇峰看了看表,还不到十一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