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你办得这件事儿,实在是叫人失望。我不知道你和那个黎律师是什么关系。但是有一点很多人知道,就是这位女律师是个少见的美女,你和她走得这么近,对她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也别忘了,她是谁的儿媳妇,你又是谁的丈夫,谁更值得珍惜。小林,你的人生还长,我真不希望你在这路上再跌跟头了。”说话间,简爱国也点上了一支烟,慢慢地抽着。
林宇峰看到的是简爱国的呼吸有些急促,这是在压抑住脾气的表现。一般在部队带过兵的人脾气都比较火爆,现在简爱国这样和林宇峰说话,已经给了了很大的面子,拿出了很大的耐心。
当然,不管是简爱国和李垂楠,他们能坐上自己单位的头把交椅,都多少和林宇峰有关系。关键时刻林宇峰的出彩成就了这两位的政治进步。这事情双方只能在心里,不能说出来。所以在关键时刻,他们都会选择回护林宇峰。
但是这种回护,是建立在林宇峰办事有条理靠谱的份上。
“两位首长,这件事我做得不好。我诚心向你们检讨。该批评该处分,我绝不会有任何抵触情绪。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不成熟的人。”话说到这里,林宇峰多一个字都不敢说了。面前这两位老公安的眼睛都是很毒的。在他们面前,任何的文过饰非都见适得其反。
“李局,小林知道错了。看在他这次在青海破了大案的份上,就不给处分了吧?”简爱国把目光望向李垂楠。
李垂楠苦笑了:“这小子是个属琉璃猴子的。你就是想处分他,都不知道在哪里下手。他不是正式警察,不能给政纪处分。政治面貌是群众,不能给党纪处分。还真不知道拿这小子怎么办了。”
“李支队,不,李局,我的政治面貌不是群众。我初中就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了。不过到现在是因为年龄自动退团。不然团组织也能给我个处分。”
“你小子,我和李局和你说得是严肃的事。你非要搞出个里格楞出来。把严肃的题目搞成滑稽。”简爱国说到这里,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首长,我这可不算是说怪话吧?我说得事实啊。团组织也有开除团籍的处分。”林宇峰很严肃地问道。
“小林,我和简局可不是来听你说笑话的。我们是作为兄长劝说你的。你就是作为一个辅警,也是公安机关的一员。一切行动听指挥,这是个必须的吧?犯错严重的辅警可以辞退,也可以根据警务条例关禁闭。”李垂楠严肃道。
“李局,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说。你们都是忙人,没时间和人扯淡。”林宇峰低头认错。人家都是直辖市的副厅级干部,自己确实是不该恃宠而骄。
“小林,李局大老远赶过来,主要是为陈冰的事儿来的。陈冰在川西南玉瑶山负伤被捕,这件事儿你知道了吧?”简爱国问道。
“首长,我一到燕京就知道了。郝鹏在路上和我说的。”提起陈冰,林宇峰的头难过滴低下来。
“陈冰是被麻建兵匆忙逃离中打伤了肩头,然后然后被捕的。实际上在那山洞也没有逃生的机会了。现在的情况是陈冰本人拒不交代问题。脾气暴躁,几次试图撞墙自残。还闹绝食,你可能不知道,陈冰被抓住时候,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啊?”
这一次让林宇峰惊讶了。陈冰现在居然是个孕妇,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的呢。要是按时间来推算,这孩子的父亲只能是死去的阿星。想到那么漂亮的陈冰居然给相貌猥琐的秃顶阿星生孩子,林宇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林,你是学法律的。陈冰在贩毒案件里的罪责,现在虽然还没查清楚,但是你估计一下,恐怕也难逃最严厉的刑罚。这一次她怀孕了,几乎是可以保住性命的。你看你能不能去劝劝她,既来之则安之,就不要再这么抵触下去了。没什么意义。”李垂楠说。
林宇峰做梦都没有想到,李垂楠会叫他去给陈冰当说客。从内心讲,他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陈冰呢。
“李局,这件事儿您来找我。我恐怕是难以从命。从道义上说,陈冰家里目前的惨状,和我参与了案件侦破很有关系。我和她之间发生过什么,简局他是清楚的。我没有脸面去面对陈冰。在这件事上,我恐怕是没法洗脱了。”
“小林,你要这么想,我就不得不说几句大道理了。我们所从事的是缉毒的正义事业。我们是为了社会公义在做这件事。每年每月,我们的缉毒警察都有牺牲。别人我就不说了,你看看吴明霞同志的未婚夫。两个人都领证,新房就布置好了。可就在举行婚礼的前夕,那个同志忽然牺牲了。这次行动吴明霞同志身先士卒。第一个攻进山洞里去,在自己负伤的情况下,居然追击落网的麻氏叔侄几公里,并最终击毙麻果敢。这样的同志,在我们这支队伍里可以说并不少见。我们做这些为的是什么,还用继续啰嗦吗?”
林宇峰默然。
简爱国说:“小林,你和陈冰的事我不想展开说。可是你总不希望她就这么下去吧。不管怎么样,陈冰还有母亲,她的母亲现在已经疯了。已经在精神病医院里了。于公于私,你都要让陈冰坚定活下去的信心。就算是最坏的情况,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也能保住陈冰的性命。”
“李局,请问最近胡博有消息吗?还有跳崖的麻建兵。”林宇峰问道。
“胡博还没有消息,不过种种迹象表明他还在境内。并没有选择逃到缅甸去。麻建兵的尸体目前也没有下落。当地的村民说,从那个地方跳崖不可能找到尸体。”
林宇峰沉默下来。他没有买烟的习惯。只是每当要紧的关头,他就会想到吸一支烟。简爱国直接把自己的烟盒连同打火机扔在了茶几上。
在摸烟的时候,林宇峰的手指是颤抖的,他仿佛看到自己就是走在一根钢丝上。脚下是是云雾缭绕的万长深渊。好久之前,林宇峰曾经做过一个梦境,在那里他一直是伏在怪异的飞鸟身上,飞过某个怪异的时空......
“目前,我们对林国栋的监控也在收紧。通过调查,林国栋涉嫌在国内经营着一个很大的贩毒网络。这个网络中销售的毒品,除了冰毒之外,还有数量惊人的海洛因。而在国内,他是不具备生产海洛因条件的。国内生产的只有冰毒。那些海洛因是怎么进来的呢。现在还搞不清楚,但是最大的可能就是从缅甸的金三角流入的。缅甸的金狮集团和他们有往来。并通过渠道走私大量海洛因。他们之间的交易是通过名贵木材得以实现的。”
“粗大的红木原材被掏空腹部,毒品压缩之后藏在里面。他们都坚持现金交易。巨额的美元钞票从云南流向金三角。金狮集团的老板孟都,曾用假身份和林国栋在香港见过。”
“李局想,我们这一次一定要从根子上打掉这两个制贩一条龙的犯罪集团。让那些像瘘管一样伸向中国的贩毒线割断,被病灶挖出。此事,昨天我已经向部里缉私局直接汇报过了。所以局面打开了,但收网的时候我们也还要多捞一条大鱼。把这个危害多年的金狮集团也打掉。”
“这是好事。”林宇峰喃喃地说。这种任务,恐怕不是他一个辅警能够胜任的。他的任务只是配合公安局做陈冰的思想工作。这种明显强赶鸭子上架的工作,实在是让林宇峰为难。陈冰对他而言,更像是个不敢正视的伤口。好在,因为怀孕陈冰不必面对可能的死刑判决。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陈冰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总归活着是比死掉好的。这是个基本常识。在生死面前,林宇峰个人的荣辱应该不算什么吧。如果这个时候逃避责任,造成陈冰受到更大伤害,将来在回忆这种选择的时候,林宇峰将面临更大的道德窘境。
人生来不得一点虚假,错了就是错了。回避不是最好的办法,勇敢地面对帮助自己愧对的那个人渡过难关,才是最彼此灵魂的最好救赎。
“小林,现在我们希望你做的是,在陈冰那里打开缺口。并希望陈冰能站出来指证某些逍遥法外者。只要她开口了,我们就有理由对那些人采取强制措施。然后搜查他的办公室和住宅,以获取更多的犯罪证据。这件事于公于私你都应该承担。有些人巴不得陈冰和她母亲一样崩溃掉。”简爱国说。
“可是首长,陈冰早就把我看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了。我去了可能会更刺激她的情绪。也许她认为自己家庭的变故,包括父亲的死亡,母亲的发疯,都是我林宇峰害的。”
“你这个想法,我和简局预先讨论过。现在陈冰的情绪极其暴躁,已经处在时长的边缘。公安机关不是没有找相关专家做过工作。从现在看效果不大。万一陈冰自杀或者精神失常,不论对我们还是对她自己,都是一个重大损失。你就去试试,实在不行了。可以再回来。这个女人的性格不像一般的女性犯罪嫌疑人,她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我们不能总是像对待精神病人那样,把她约束在床上。前些天,她就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满嘴都是血......我们不得不给她注射镇静剂。在昏睡中,她不止一次地喊过你的名字。”
林宇峰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他觉得再顽固地拒绝是一种自私的犯罪行为。既然做过的事情覆水难收,既然领导们认为自己行,那就去试试吧。即便是最护失败了,也是一种心灵安慰。
“好吧,首长。我愿意去,不管成败,我对陈冰都有这样一副责任。大学时代如果不是陈冰,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我得感激她才是。”
“小林,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你这样的人要是在战争年代,会很快地成为一个不可多得的将领。和平年代,你也是默默付出的那一类人。不求名利,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我们不能因为你的过错否定你的贡献。”李垂楠说道。
“陈冰现在关在哪里?”
“她和另外的一些被捕人员都关在成都市看守所。因为陈冰的自残行为,我们把她转到公安医院去了。你要去的话,要去成都。”
“那什么时候动身呢?”
“这个,当然是越快越好。实话告诉你,在医院里陈冰不配合治疗。拔针头打医生这些事儿都有。要不就明天上午动身吧。另外,吴明霞也在成都养伤,你也可以去看看她。”李垂楠说。
“好吧,那就明天上午。我就到局里来等着。反正我已经粘上了这件事,必须有始有终。”
在两位局长的注视里,林宇峰起身退出了。他们也都站起来把林宇峰送到电梯口。这期间大家都是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从东城公安局出来,林宇峰直接就去了医院去看往楚天燕。仅仅的一天不见,林宇峰居然对楚天燕十分思念。大约也只有和小楚在一起,林宇峰才会觉得放松和愉悦。此刻他的肩头压着磐石一样的负担。
楚天燕坐在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梳头。她的腿伤恢复状况较好。但是大家都知道,难以保证不影响之后的走路。这件事儿没有好办法,只能叫后面的实践来回答了。
林宇峰一到,表姑就会借故出去。其实目前的楚天燕在慢慢恢复中,担任照料的人除了上厕所基本是清闲的。
看到林宇峰,楚天燕蓦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甜甜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