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峰并不愿意过分地伤别人的面子,他知道朱明肯定是还有下文的。
果然,朱明语重心长地说:“小林,我和你实话实说啊,当初你和黎曼之间那事儿,你觉得怎么样?不管林国栋和黎曼之间有什么,你们弄婚外情,最后还弄出一个孩子来,这事儿到哪里说你都没理吧?”
“我是没理。可是他们俩之间的问题,你作为见证人都是知根知底的。黎曼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她愿意这样,而是在多次提出离婚之后,林国栋不答应,通过种种理由拖延。加上林国栋的父母对黎曼关心得无微不至,弄得她拉不下脸起诉离婚。这么多年黎曼怎么过来的,你都知道吧?有人把她当花瓶摆着。”
“我知道这些情况。但这也不是你给国栋戴绿帽子的理由啊?再说,当初国栋忍人所不能忍,同意你们来往。有这事儿吧?他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还叫他怎么做呢?你搞大了黎曼的肚子,却又移情别恋,和另外的女人结婚。始乱终弃,你这也算男子汉所为?你知道,国栋在内心里是珍爱黎曼的。他实在受不了你加给他的这些侮辱。”
林国栋在这里成了黎曼利益的代言人,这样的反击出自一个律师之口,并不让林宇峰意外。而且他说的这些话实在叫人无法再反驳。在这件事上林宇峰确实是理亏的。搞大了别人妻子的肚子,却又始乱终弃,不管这里面的过程多么曲折,都不是一件可以理直气壮的事。这就是林宇峰的道德困境。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这件事是我和黎曼之间的事,不需要别人来关怀。”林宇峰自知理亏,却强词夺理。
“可是现在黎曼还是林国栋的老婆!他们还是夫妻关系。”
林宇峰不吱声了,这种口舌之利争论下去没有意思。
“小林,其实国栋家里是什么地位你也略知一二吧?他的父亲当过副省长,省委副书记,现在是大型国企的董事长。这样的家庭能有多大的活动能力,我想你也清楚。唉,你这个人啊,就是过于初生牛犊不怕虎了。黎曼这么漂亮的女人不多见,可是她每天在我的跟前,我都从来没有打过歪主意。做人在什么时候都一定要守住底线。而你就是没有守住。林家的儿媳妇是随便能动的吗,我说你一句什么好呢?”
林宇峰继续沉默。
“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没啥意思。我要说的是国栋想和你彻底和解。他知道你在公安机关没有实职,你们就别这么闹下去了。你看你成天焦头烂额,到处奔走的弄得一身伤。我说你这是何苦呢?自己弄来弄去,几次差点没了命不说,还弄得去世的父母都跟着受连累。和他们斗,你压根就没有赢的机会。这些人的局面现在不过是冰山一角。古人有一句话,叫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话你听说过吧?”
“还有这样的话?我是头一回听说。不过这个意思很有意思。我不明白,我究竟是断了谁的财路?”
“好了,过多的话我不方便说。我本是个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还是你们两个人谈谈吧,总可以找到最大公约数的。国栋,你出来吧。小林愿意和你谈。”
朱明放下筷子,根本没有征求林宇峰的同意,就扭头呼叫林国栋。随即,林宇峰注意到原来在西侧的阴影里还有个小门。有人从里面无声地出来了。就看那个高高大大的个头,就知道那是谁。林宇峰一下咬紧了牙齿。
“好,你们坐下谈。我到前面去找找洪律师。
”看到自己该做的工作已经做完,朱明十分识相地告退了。加下来两个姓林的要谈的问题,谁听到了都脱不开干系。回避是最明智的举措。
其实在心里林宇峰已经隐隐有些准备了。朱明不过是充当了一个中间人的角色。
朱明离开,林国栋在朱明的位置缓缓坐下来。这一次他没有刻意模仿周润发什么的,而是很男人地打开桌子上的五粮液,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扬脖喝了。林宇峰冷冷地看着这个对头,暗影里他发现林国栋的脸色有些憔悴。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林国栋黯然伤神的模样。
“小林,没想到我们再见面吧?我问你,你究竟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你给我戴上绿帽子,给我一个私生子养着,这是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了的奇耻大辱。我都忍耐了。那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啊?”
“我没有赶尽杀绝你。你是个大老板,官二代,我有什么本事赶尽杀绝你呢?”这是双方进入核心议题前的相互试探。
“你逼着黎曼和我离婚是真的吧?你都已经和女警察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对黎曼施加影响呢?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黎曼要离婚那是她的自由和权利。她也没有像我通报的义务,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你叫朱明拉我来这里,总不会是因为黎曼的事情吧?黎曼和你都是有正常智力和社会经验的人,你们都会十分正常地思考。我觉得谁受谁的影响,或者唆使,是绝对不可想象的。我也知道你在一直关注我。我希望你自己好自为之。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
“小林,有些事儿我不喜欢我们挑开明说。你家的情况我也知道,我现在的想法是低头认输,你提出个条件来我们和解吧。我最近是家里事外面的事都不顺心,我想解脱一下。”
“林老板,我实在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有问题你不妨直说好吗?”
“我要说的事情你我彼此心照,还是不必挑明了说吧?你开出条件来,放过我和我那些朋友。你提出什么条件我可以都答应。甚至我都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叫你和黎曼还有你们那个小宝贝一起到国外去。过你们想过的日子。你不会是真的想到化粪池里找你父母的骨灰盒吧?”
说话间,林国栋夹起一筷子菜细嚼慢咽。
“你说你下作到要打我父母骨灰盒的念头,我还怎么和你谈呢?再说,就算是没有了我林宇峰,难道那些案件的侦破就会停滞不前吗?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性?我也知道有些人对我恨之入骨,想尽了一切办法弄死我,。阴差阳错被我逃脱似乎是天意,这些经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为什么就死不了呢?这不是活活把人气死啊。”林宇峰冷笑了。
“上一次该谈的都谈了。如果你利用黎曼和孩子来要挟我,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我并不害怕身败名裂。我光脚你穿鞋,我做下的过失当得起一个身败名裂的结局。到那时候我只能说自己自作自受。人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林老板自己好自为之,比来找我强得多。”
“小林,那就是说你不肯和我们和解了?”林国栋翻起眼皮问道。
“我从来都没有和你们破裂过,如何谈得上和解?至于我父母的骨灰,你可以随便处理,这个吓唬不住我。只能适得其反激起我更大的愤慨。如果他非要那么做我拦不住,但是我还是劝这些人要三思,别把事情做绝了。有啥事情冲我这个活人来,去盗窃骨灰盒都是懦夫的无耻行径。”
看着林国栋在灯光暗影里的身影,林宇峰恨不得上去痛打一顿。可是对方不动手他也就不好主动过招。从心里,林宇峰知道,他面前这个人似乎要扛不住压力垮了。而垮了的人也会变成歇斯底里。
“小林,你选择和解的话,会有人先把骨灰盒送回去。公安局的事不需要你管,你只要自己急流勇退就好。你是个临时工没必要这么卖命,你卖命换来的那点奖金,我和按五十倍给你,行不行?你们出去的一切花销,包括房产汽车等等,都有我负责。这些钱就是拿现金折算也行。这个都好商量。你撤了,公安局不会拿你怎么样。你提出出国,也没有人能拦得住。”
“小林,我这个人不是个恶魔。我是个生意人,我希望和气生财。都给对方一条生路,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何必要逼得我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呢?我要是真的爆发了,那就会叫对方生不如死。不瞒你说,境外的狙击手我都能找到的。你是个当兵的出身,晓得狙击手的厉害吧?谁的脑袋都不是铁打的。但是那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不好。所以我愿意和你和解。”
这是一种十分含蓄的威胁。如果林国栋真的从境外雇佣狙击手,那对林宇峰绝对是个巨大的威胁。谁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一颗子弹会飞过来打爆自己的脑袋。现代狙击枪的厉害林宇峰是甚为了解的。而且他也知道林国栋是绝对有能力这么做。这和以往的杀戮手段不同,这是一种决绝的叫人无法防范的手段。除非你深入简出不敢再路面。即便是深入简出,那你也不能永远都生活在密室里。只要暴露外面,就有可能被打死。
长期生活在狙击手的威胁里,很多人会因为恐怖而精神出现问题。
这是一种公然的死亡威胁。即便是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物,也对狙击手难以防范。好像他们就是无处不在的幽灵一般。一般的人听到这种终极的制裁手段都会害怕。
“你这一说我还真得有点害怕了。这等于是在我头顶上悬着一柄利剑,我将永远生活在利剑刺落的恐惧里。但是反过来,林总,我可不可以这么想。即便是我接受了您的所谓和解条件,我也依然会在死亡的恐惧里生活?”
“此话怎讲?你们有钱了就什么都有了。金钱能够医治恐怖。”
林国栋从兜里拿出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支雪茄点上。慢慢地吸着,一会儿功夫空旷的包间里就弥漫着烟草气息。林宇峰把目光意向了窗边的那件披风。这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的主意。什么人才喜欢这种氛围呢?林国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