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着陈冰的诉说,林宇峰无言以对。生活里就是有太多的阴差阳错,覆水难收。人们要做的也只有随缘而已。
“你知道我最喜欢是哪本书,哪个人吗?”陈冰伏在林宇峰肩头,语调幽幽。
“不知道啊,你喜欢谁?杨过杨大侠?”林宇峰试探着问道。
“不是,我最喜欢的两个人是《倚天屠龙记》里的殷素素,张翠山。跳过正邪,丢弃恩仇,只剩下爱情荡气回肠、地老天荒。”
陈冰的声音悠远而甜腻,如同是来自远方的回响。林宇峰细细思索着,陈冰此言是不是有所指?
这段武林故事林宇峰也是熟悉的,武当派的弟子银钩铁画张翠山被天鹰教主之女殷素素设计陷害,却又因为机缘两个人被挟持,相爱,最后弄得身败名裂,夫妻二人自杀而死。这实在不是一段可以叫人赞美的爱情。
林宇峰到了此刻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毫无察觉地跑进了脑海里:会不会,陈冰早就识破了自己的来路?但是又佯作不知?
要是那样子,那就太可怕了。很久以来,林宇峰都在苦思那个不堪之夜。那个把他从生死线上救下的女子究竟是谁。其实只要细心一点,自己的所作所为破绽还是尽有的。不说别人,就是老江湖柏永民都能看出来。难道后面老奸巨猾的陈建国和那个贺副总就没有察觉吗?
想到这里,林宇峰的心脏怦怦乱跳起来。一时间,他觉得自己的后背在冒凉气。如果这是陈家人高屋建瓴般做的局,那他们的一切都是在对方掌握之中。这样的话,这个案子恐怕是没办法在根子上破了。
也许,他和楚天燕实际上都已经暴露。对方之所以没有下手,就是因为他们并没有觉得受到威胁。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怀疑是不能抓人办案子的。
可是要说没有证据也不对,起码柏永民和阿星绑架自己是不是证据?陈家人在青海大量购买麻黄草是不是证据?帮助他外逃是不是证据?
可是这些证据又很难找到人证物证,法律认的是事实。仅凭一点点的违规购买草药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他们到这里来可不是办一个靠罚款就能解决的事情的。他们要找的乃是确凿的涉毒证据。
这方面今有怀疑,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进展。这就如同高手对弈,如果叫对方算计清楚了棋路,哪还有赢的道理?
这样的交锋远没有警匪电视剧里刀光剑影,穷凶极恶来得刺激痛快。林宇峰面对的只不过是温柔一刀。这样的棋步则是,你不将我的军,不入我的营,没有触碰到我的核心利益,我也就不会对你痛下杀手。而是以柔克刚,叫你们自己知难而退。
不谋子,谋的是势。
“实际上,再地老天荒的爱情也终究要落回人间的。张翠山和殷素素被谢逊绑架到极北之地的冰火岛,因为有了孩子,那神仙眷侣终究无法再做。他们可以终老是乡,可他们的儿子却不能。因此他们还得回归中土。人,这种动物是喜欢群居的。离群索居的生活终究是难以为继的。”林宇峰想到这里,不禁脱口说出这几句话。
林宇峰感觉到陈冰似乎是震了一下。他从林宇峰的肩头抬起头,慢慢地离开了他的怀抱。这仿佛是两个斗机锋的参禅人,一点而退一样。
陈斌擦了擦脸上的泪花,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到里面去了。
林宇峰低下头,看到了地板上有血迹。他一下想到刚才他肘击络腮胡子的那一下。那一下他是用了全力的。想到这些,林宇峰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了。虽然是为了阻止犯罪,但是下手太狠的话,就可能给对方留下终生的伤害。
可是,那家伙手里的射钉枪真是叫人望而生畏。比一支真正的冲锋枪或者匕首都让人紧张。因此,这时候坚决不能犹豫,这种邪恶之徒,给他留下一个终生的教训也是应该的。
林宇峰走到卫生间里,找到了地拖想去擦干血迹。又觉得不太合适。他出来从餐桌的纸巾盒子里抓出十几张餐巾纸,蹲下身把地上的血迹都擦干净。最后才用地拖又拖了一下。
做完这些,林宇峰拿起自己的手机开机。发现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可是他手机里的电量还是很少。林宇峰看着这破手机,恨不得一下子摔掉。无奈之下他就又把手机关机,再接着充电。
弄完了手机,林宇峰急躁的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怪兽,搓着两只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不敢再离开这屋子了,反正和阿芳约定的时间是三天。有了上午的那个下马威,尧哥这一帮人即使是找到阿芳,也不见得敢对她怎么样。
想一想这些,林宇峰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他不愿去和陈冰再照面,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想想刚才的那一幕,林宇峰实在有些后怕。他可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如果不是赶紧认怂或者那络腮胡子穷凶极恶,进屋就对他下杀手。那种态势,就是再大本事的人也当不起射钉枪的抵近一击。
林宇峰从自己的后怕里,又想到陈冰作为女人所受到的惊吓。除了刚才那一抱,林宇峰是不是还该进去再安慰一下陈冰?
脑子里捉摸着,林宇峰已经不知不觉站起来。他往里面的卧室走去。
卧室门关着,林宇峰很绅士地过去敲了敲门,轻声喊道:“阿冰,我进来了?”
里面没有动静,林宇峰试着推了推门。门在里面锁上了。林宇峰就又叫:“阿冰,你开开门。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舒缓一下心情。”
还是没有动静。
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林宇峰终于泄气地退回到客厅里。他来到南面的阳台那儿,看着窗外的南国风景。枝叶葱茏,清风吹拂,满眼还是闲适祥和的生活气息。
这个小区里居住的人,都是些身价不菲的中产以上的成功者。谁都不知道,刚才这里曾经发生了残酷惊魂的一幕。
人们都是习惯于活在别处的,这所移民城市里更是这样。多数的人不是会留意到两旁世人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种隐姓埋名的日子,对林宇峰来说也无疑是活在别处。他从接受这个任务开始,就一直在心底有抵触情绪。可是被简爱国激发起的军人荣誉感,又使得林宇峰觉得义不容辞,责无旁贷。
一路冲杀一路惊险,直到后来在南宁遇到了陈冰。从那之后,林宇峰居然后来慢慢走近陈冰。然后陈冰就成了被调查的中心人物。以至于两个人又开始一路的纠缠,最后林宇峰莫名其妙地和陈冰滚了床单。
这个任务到了这种地步,实际上有点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
林宇峰时时有种要当逃兵,逃出这情感牢笼的冲动。也许真的逃出去了,一切还能不解自解。现在陈冰不开门,林宇峰的手机又在缓慢地充着电。事实上他还是什么都不能做。房门的钥匙就在玄关那里的鞋柜上。但林宇峰又不敢现在拿着钥匙出门去。毕竟是才发生了一场生死搏斗,把一个惊魂甫定的女人丢下,出去遛弯是不成的。
林宇峰强迫自己再坐回到沙发上去。一坐下,他的眼神儿无意中又看到那本《长恨歌》。王安忆的小说,林宇峰基本不读,只不过知道文坛有这么一个人而已。他搓了搓脸,开始搜肠刮肚,强逼着自己去回忆白居易的长诗《长恨歌》: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