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他妈的放屁!你是什么律师?你是律师你跑到这里干什么?”屋子里沉静了一会儿,随即传来了满仓大声的喝骂。他显然已经从记忆里搜索到了’‘林律师’这个人。
“满仓,你不要激动。我来是帮助警方查一个案子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怎么不在家待着,跑到成都来了?刚才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责任感让林宇峰摆手制止了谈判专家再发言。那个人一听林宇峰认识屋里的犯罪嫌疑人,也赶忙闭嘴了。
“你没听错,就是我梁满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当初你和我说,你们是晓兰的朋友,结果你们是她朋友吗?你们就是帮着麻建兵家里,算计一个被杀的死人。算了,我也不和你啰嗦旧事。你要是不想往枪口上撞,就赶紧滚犊子!今天老子要在这里摆下八卦阵,和雷子们来个鱼死网破。”
隔着那扇并不坚固的防盗门,满仓叫嚣的声音响彻了楼道。
现在这个局面,案子还真成了烫手山芋。很难做到利索抓人了。一旦伤及无辜,对当地警方的威信是非常不利的。
不管是不是事出有因,作为当事人的林宇峰都要对夹生饭担责任。看着地上的血,林宇峰的心里就发急。他恨不得一脚踹开门,一枪毙掉屋里的犯罪嫌疑人。
“满仓,我想和你谈谈。你把孩子放了成不成?我进去当你的人质。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兄弟,言语投缘。”说话间,林宇峰把手里的枪轻轻推在玄关的鞋柜上。
“你少他妈假惺惺,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跟老子投缘?少放狗屁吧,和你投缘的是那姓黎的俏婆姨。”满仓有点阴阳怪气地吼道。
“那你也要想想怎么样吧?你开枪把警察打伤了,又绑架了人质,你觉得今天你能从这里囫囵着出去吗?不如,咱们俩谈谈。兴许我能给你找出一条出路。”
“我特么早就没出路了。我也活够了。有种的你们拿机关枪,拿手榴弹来炸!那才热闹哩。老子就是死了,也要留下一个轰轰烈烈的名声。比如说上上《新闻联播》啥的。哈哈哈,是不是,老牛?”
满仓歇斯底里地狂笑着,但是却迟迟听不到老牛的应答声。估计那小子已经吓得不行了,他还想活下去。
“兄弟,你有什么难处你和我说。我甚至可以代表警方和你谈条件。你看你关着个门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对不对?”
林宇峰不敢发脾气,他利用不停地说话来降低满仓的敌意。对付劫持人质的事件,林宇峰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对于这些热锅上的蚂蚁,虚留生路绝对是有效果的,没有人不愿意活下去。尤其是这些东窗事发后,处在恐惧中的犯罪嫌疑人,更是这样。
“我没有什么难处,这条命估计是扔在这里了,老子也不怕。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虽是说着大话,满仓的声调却慢慢地和缓下来。其实,除了那些心地死硬的亡命徒,在经历过恐惧或者兴奋的情绪发泄之后,人的大脑就进入周期性的困顿。求生的欲念会慢慢占据了上风。这是一种动物的本能。
“你这样死在这里,那你的婆姨和女儿呢?你死了,落下个上《新闻联播》的‘好’名声。他们在老家可怎么活啊?你想过孩子大了,怎么想你这个父亲吗?”
人伦亲情往往是所有人的软肋,那这个来打动犯罪嫌疑人的心,往往是比较有效的。林宇峰相信,满仓这个人,给他的印象绝不是个坏人。他走上犯罪道路,某种程度上是被命运所捉弄。这一点上林宇峰甚至和满仓有同病相怜的地方。
说到底,都是被男女之情所困,生生地偏离了正常的人生轨道。而满仓则更甚,他基本是走到绝路上了。
“那我就管不了了。那是娃的命苦。和我一样的命苦。”
林宇峰听出来,满仓说话的语气开始低落了,这更增加了他劝说满仓自首的信心。
“兄弟,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我保证就身无寸铁,有什么话有什么事儿,咱们当面聊。如果你聊过之后,还是不相信。那我也只能由着你折腾了。成全我这片心,成吗?”
“我也不是这里的警察,我是来办案子偶然遇到了。怎么说,咱们兄弟俩这也是缘分。既然遇到了那就见一面聊聊。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扣子。”林宇峰的语气尽量放和缓,如同兄弟之间的交心。他希望满仓能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不行!你一进来他们就会跟着闯进来。你把我当傻子吗?”防盗门里,满仓冷笑道。
“那我怎么才能和你见上面呢?我们就是一股脑闯进去,你也有时间杀了那孩子。你觉得我们能这么做吗?你看看那娃和你的娃差不多大......”
"你少特么啰嗦吧!老子自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害他。我们还得感谢他的妈,给我们及时报警呢。没有他妈,老子现在早就成了枪下鬼。"
听到这里,林宇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个谈判专家则走到里屋里,拿对讲机给外面汇报情况。过了一会儿,专家从里屋出来,对林宇峰说:“你过来,常局长要和你说话。”
林宇峰皱皱眉头,叹息一声把对讲机接过来了。
“你好,林宇峰吧?我是成都市局的常凯申,楼里的情况怎么样?”
“局长好,我们今天运气不好......”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运气。我就问你怎么打开这个僵局!”常局长在对讲机里很不耐烦地说。这一刻,林宇峰觉得是自己给人家找了麻烦。已经伤了一个人了。也不知道大刘伤势如何。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尽量说服里面的人,让我进去替换那个孩子。屋子里接货的瘸子我认识,他是个山西人。只是不明白何以跑到这里来贩毒。”
林宇峰此刻并不想泄露什么黑四命案的信息。
“那好,你就尽量试试吧。你也知道目前的状况十分棘手。他控制了孩子又躲在屋子里,我们很难下手。我已经安排狙击手到南北两栋楼里了。如果这家伙痴迷不悟、负隅顽抗,那我们会坚决击毙!”
“好的领导,我明白。我尽量努力,争取不让人质受伤害。”林宇峰咬咬牙,答应道。
现在的情况,又把本来只是协助的林宇峰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而且,根本就不给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林宇峰把对讲机还给谈判专家,他直接从屋子里出来了。站在楼道当中,林宇峰的脚下就是大刘探长流过的鲜血。定了定神后,林宇峰开始敲门。
“满仓,开门。我是小林。打开门我们当面聊聊。你看楼道里的警察都退出去了。”一说到这里,林宇峰就摆了摆手。上下楼道里的特警们会意,都无声地向上、向下退去,离开了猫眼的视线范围。
“你给我滚犊子,老子不想看见你!”屋里响起满仓暴躁的吼叫声。
“可是兄弟,你现在到了这地步,你有什么想法你说说看。假如能够帮上你,我责不旁贷。你一个在黄土地里种糜子的后生,怎么跑到这里来呢?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我说说啊。”
林宇峰不依不饶地保持着和满仓的对话。其实这个时候,他背上的汗水已经把衬衣给湿透了。为了怕满仓认出什么,林宇峰把他紫红色的夹克脱下扔在对面屋子里。这样他身上就是黑裤子白衬衣了。这衣服还是当初茵茵给他买来的。
“滚蛋!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和你聊啥。”满仓在屋子里继续骂道。但是林宇峰听来,满仓的语气明显地和缓了。骂声过后,屋子里还传来人的嘀咕声。林宇峰赶紧抓住这机会又说:“满仓,你就让我进去。咱们怎么说当初也是见识相通,聊得投机。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聊聊呢?你们干耗在这里,总不是个长久之计。你说是不是?”
好一阵子,屋子里都无人搭话。林宇峰站在那里紧张地谛听着,他知道楼上楼下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大家都紧张关注着事件的进展。
“好,你他妈的来寻死。老子成全你!先把你的衣服撩起来看看!”屋里传来满仓闷雷般的喊叫声。
机会来了。
林宇峰赶紧把白衬衣从裤子里拉出来,往上一掀露出肚皮,再就地一转身,以示身上没有武器之类。
又等了有一分钟左右,只听防盗门咯吱一响,一只手伸出来,一下把林宇峰扯进去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霉味,看上去这套房子已经好久没有通过风了。林宇峰看到房子的格局和对面是一样的。都是以前的老楼,六十平米的样子却分成了三居室。因此客厅的面积比较局促。
梁满仓就站在走廊的劲头,他手里攥着乌黑的手枪,那枪口就顶在小男孩的太阳穴上。孩子被透明胶带粘上了嘴巴,早已经吓得哆嗦着,忘了哭泣。
“把手放在背后!”满仓歇斯底里地喊道。
林宇峰不吱声,像服从首长命令一样把两只手送到背后。随即伴着嘎、嘎的胶带拉扯声,林宇峰的两个手腕子被牢牢捆在了一起。动手的人就是姓牛的。
满仓看到林宇峰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就慢慢滴放松了下来。姓牛的把林宇峰牵扯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林宇峰十分庆幸,满仓还能念及旧情让自己进来。他想着只要能进来,就有办法稳住犯罪嫌疑人,成功解救人质。至于他敏捷的身手,面前这两个人是无从知晓的。现在寻找的只是放手一搏的机会而已。
坐下的时候,林宇峰看到那姓牛的腰里别着一把管制刀具。样子像斧子,又像是一个小型的菜刀。看上去刀刃锋利,很厉害的样子。
“满仓,好久不见了。你的脸色很憔悴。你是怎么跑来这里来的?”
林宇峰故作淡然,坐在了满仓的对面。
那姓牛的把菜刀不像菜刀,斧子不像斧子的凶器握在手里,他也不坐,就靠着走廊的墙壁站着。具体说就在林宇峰的身后。这样的话,万一林宇峰有所异动,他就会马上把手里的家伙向林宇峰脖子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