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国似乎看出了林宇峰的情绪波动。他没有急着再说话,而是端着茶杯轻轻吹着喝水。一边给林宇峰留下思索的时间。
“首长,您的意思是安排我住到监狱里去?”林宇峰抬头问道。这一次他的头真得有点大了。当初当兵的时候就够艰苦了,可也没有体会过坐牢的感觉。
“小林,你也是当过兵的。做我们这一行,说好听了就是要多奉献,说不好听呢那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因为在战场上我们面对的是敌人,而作为一个警察,我们的对手则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老实说,并不比在部队更轻松。所以,我理解你不愿意加入警队的苦衷。”
简爱国看着林宇峰,又开始语重心长起来。做思想工作,就是要大道理和小道理都要讲到。其实事情明摆着。当林宇峰选择再回到任务里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各种的吃苦准备。片刻的犹豫不代表他会打退堂鼓。
自从上一次灰头土脸地回家乡后,林宇峰的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加上有陈冰的这一件事堵着,林宇峰也隐隐地有了要戴罪立功的想法。反正,无论如何抱怨,在参加这个任务之后,要再想回归平凡生活,起码在目前是不行了。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努力往前吧。在哪里跌倒的,就在哪里爬起来。
“首长我想知道的是,何平川这个人现在判了没有?”定住了神,林宇峰迅速地把心态平和下来。
“还没有,他还在看守所。没有那么快的,整个的案子还在侦查阶段。”简爱国说。
“好的,首长。我同意这个安排。这一次没有了小楚,我就可以放开手脚了。像我这样的人,还是独来独往比较好。”吐了一口气,林宇峰把眼睛投向了对面的一面白墙。
简爱国轻轻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也轻叹一声说:“小林,小楚她回来之后,详细地向我汇报了你们在被绑架期间的经历。我们都很佩服你的临危不惧,临危不乱。正是因为这些,经过慎重考虑,我才态度很坚决地把她调到政治处去了。”
“您做得对。在经历了那么多刻骨铭心的精神刺激后,燕子她确实是不该在刑警队里了。她需要过一种舒缓安全的日子。那首长,您看什么时候我去监狱里?我这边也好做做准备。”
“别这么郑重其事的。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今天下午就带你到看守所去,先和何平川见见面聊一聊。”
当天下午,由郝鹏开车载着简爱国和林宇峰,一起去了燕京市局的东郊看守所。路上,简爱国交代说:“为了让你们取得一个较良好的交流环境,我会联系看守所方面,给你们单独提供一间仓室。”
林宇峰无声点了点头。这一下子,他又要失踪一段时间了。想想这些,他的心里也不知道是苦是甜。反正不管怎么样,说奉献也好,说牺牲也好,自己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那就必须走下去。咬紧牙关义无反顾。
林宇峰还很忽然地想起,燕京这个地方正是战国时期燕国的都城。而在战国末期这里就出了一个义士荆轲。在燕太子丹的操作下,义士荆轲带着秦国叛将樊於期的人头,慷慨歌易水去杀秦王。而自己和简爱国,是不是就是荆轲和燕太子丹的角色?
林宇峰想到这个滑稽的比拟,脸上不由得带出笑容来。面对这第二次打入对手内部的任务,林宇峰心里的压力绝不比图穷匕见的荆轲小。是不是一去不复还倒不至于那么悲观,但这一次一定是自己的雪耻之行。
想起这些林宇峰的心里就越发激动。临近看守所大门的时候,林宇峰发现自己一直攥着拳头的右手都出汗了。
看守所的门口是军姿威严的武警士兵。看到他们,林宇峰就想起自己远去了的军旅生涯。
下车后跟着简爱国往里走,林宇峰一下就感受到了监狱特有的阴森气息。他看到这里的所有窗户都带着铁栏杆。高处更拉着乐谱线一般的电网。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陈冰为什么一直不想自首。这种地方,如果住上一辈子,那是一种多么恐怖的感觉。
一身囚衣的何平川被领到林宇峰面前的时候,一看到林宇峰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林宇峰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酷似的中年人,心情复杂。
其实按何平川的实际年龄不过三十几岁,如今看去却像个五十岁的人。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面临的刑罚也将是十分严重,甚至是死刑判决。正是这样的压力带来了衰老。
一个人在外面前呼后拥人五人六的时候,他是不会考虑这些的。只有到了高墙之下,那种求生的本能才会表现的淋漓尽致。
“何平川,你不要紧张。进来坐下吧。”简爱国吩咐道。
林宇峰和何平川的初次见面,被安排在一间小审讯室里。狱警把他带过来,安排进被审问人专用椅子里就转身离去了。林宇峰看着那把椅子,心里也是思绪万千。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在这样的椅子上就坐过吗?
“何平川,这就是我们的侦查员小林同志。是我们从山南的警方专程借调来的。他和你的长相、个头还是个人的气质等方面,你看看是不是十分的像?”等何平川坐定后,简爱国问道。
何平川坐在那里,一直瞪着眼睛看林宇峰。林宇峰也看着他。两个人斗鸡眼一般互相注视。一会后,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都苦笑起来。只听那何平川说:“呵呵,您看,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
简爱国曾经给林宇峰交代过,刚开始的时候何平川什么都不说,基本算是个零口供。他就是抱定了一个念头,就是在监狱里混吃等死。哪天上面来了命令,拖出去一枪毙了一了百了。
上次林宇峰掌握到的情况,都是公安局从侧脸调查得来。
这一次则不同,经过了警方多次耐心细致的工作,何平川的态度也由消极对抗发展为积极合作。
“你好,老何。我是小林,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当室友了。你就把我当成你失散的兄弟就好。我也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一个人长得和我如此相似。”林宇峰咧嘴笑着,迅速把屋子里尴尬怪异的气氛搞得轻松起来。
何平川和简爱国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的,兄弟,难得你和我长得这么像。这也是一种缘分吧。”何平川笑着说。
“何平川,你现在就把你所掌握的,南方陈建国贩毒集团的情况,跟小林介绍一下。捡重要的说说。”简爱国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好,简警官,我就大致说说。”
简爱国示意林宇峰,给何平川端一杯水进去。也是和上次林宇峰的待遇一样,一个大号的纸杯。简爱国还给了何平川一支烟。
何平川吞云吐雾着,开始讲述:“我呢,来燕京之后,开始是在打工子弟学校当教师。后来是当家教,主要是教数学和物理。过一段后,觉得干这个没有什么根基。就是想,一定要有一天手里的财富超过那个罗富贵。只有这样,有朝一日我才能把他扳倒,彻底洗雪我的耻辱。因为我是学化学专业的。慢慢地,在一个学生家长的帮助下,我开始涉及化工品的国际贸易。就从这位家长的工厂里拿货。大约一年多之后,我总算是把公司经营得很顺畅了。也多少赚了一些钱。”
何平川说话的时候,林宇峰见到简爱国拿出一支录音笔轻放在桌面上。
“我和陈建国认识,则是在广交会上。那一段时间,我的业务涉及到了原料药和危险化学品,就背了一个包去广交会上看了看。一个很偶然的功夫,接触到了陈建国。当时陈建国是康元制药的总经理。”
“两个人初次相识之后,谈的投机。他就安排我去他在深圳潮平镇上的制药厂,参观了一下。并和我说他想和我合作,一起建一个生产抗癌原料药的工厂。当时只是初步的接触。后来,陈建国来燕京的时候,又专门到我的企业里来拜访。我也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两个人还到燕京远郊区一个镇办工业园去看了看地皮。”
“我们真正的接触,是在我因为一批货物出现严重的质量事故之后。供货工厂倒闭了,我则面临着巨额的索赔。这就是做贸易的可怕之处。一旦出了问题工厂不认账,那就惨了。”
“正在走投无路着,陈建国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主动对我伸出了友谊之手。等我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之后,我也又一次赔光本钱,家徒四壁了。陈建国来看我,我们俩人出去喝酒。人都是这样,酒后吐真言。走投无路的我,向陈建国诉说了多年以来我心中的苦恼。”
“看到我十分悲观的样子,陈建国拍着我肩膀说:‘何总,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可都是不共戴天的。你目前的这样的态势,短期之内是休想报得大仇了。’”
“我说,大不了老子回去买一把菜刀。和那王八蛋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