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宵易过,林宇峰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只是记得在入睡之前他还想,无论如何都要确定陈冰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要是真的有了,那无论如何都要劝说她去把孽种做掉。它没有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权力。
这才真是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如同一头下山的野猪,在享受了肆意毁坏农民庄稼的畅快之后,发现在准备撤退的时候跑进了一个伪装巧妙的陷阱里......
次日清晨林宇峰醒来,发现陈冰早已起床,穿了睡衣睡裤坐在椅子上吸烟。
迷糊了一阵,林宇峰在拿着主意,如何开口套问怀孕的事。陈冰见林宇峰坐起身就把眼风扫过来。
林宇峰想,一夜醒来,由于心事重重自己的面容肯定是憔悴不堪的。
陈冰微微一笑,起身在床头空地上踱着步子。一个一个圆圆的烟圈动作缓慢地滑向空中,一副我在岸上你在深水的优越感觉。
林宇峰看陈冰这样,心中万分厌烦不敢流露。他只能皱起眉头不说话。他知道,陈冰如今是用肚皮里的种子来折磨自己。那事情是真是假,解释权都在对方手里。
这件事,无形中成了林宇峰头上的一个紧箍咒。他急不得恼不得,像是双手捧着一块烫手山芋。吃不得扔不得,只能低声下气哄着。
想想自己这做的是什么工作?一旦林宇峰设想的那种最坏情况出现,那他这一辈子都会和这个叫陈冰的女人分不开了。即使将来有一天他们一个在里面服刑,一个在外面当自由人,只要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作为纽带,那就谁也摆脱不了谁。永远都生活在对方的影子里。
林宇峰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万一他一个人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回家以后怎么生活?
一个造孽得来的小生命加上一个狼藉的名声,这足够林宇峰后半辈子慢慢付代价了。
如今痛心疾首也罢,如何也罢,生米已经成了熟饭,无意义的情绪发泄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现在要做的是,尽量让事情不要发展到不可收拾。
思虑半晌,林宇峰终于开口说:“阿冰,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你看我如今这个处境,我怎么可能去承受一个孩子?”
林宇峰的口气小心翼翼,如对大宾。
陈冰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就那么看着林宇峰,目光满是讥诮的样子。
“老何,我和你说实话。你虽然不是那个真正的林二傻子,但是你们相貌酷似。这也算是我得偿所愿了。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为这么一件小事如此萦怀。你可是见惯了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的人,怎么如此的小儿女情长,不就是个孩子么?你放心,除了贡献一颗精子,其余的事情都与你无关。”
林宇峰发现外形上的模仿,不过是一种浅层次的模仿。难的是模仿内心。可是即便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们的内心也有柔软的地方。按自己的阅历,去真假难辨地冒充一个毒贩很难。尤其和陈冰朝夕相处的这段日子,自己本来的一些性情,不可避免的就会流露出来。
某种完全是在心灵放松的情况下的流露,会不会引起陈冰的怀疑?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陈冰似乎对他动了真情。正因为有了这份情愫,陈冰才会忽略林宇峰身上可疑的气息。
“昨天晚上你也看见了,胡博已经是一头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他既然已经毫无羞耻之心,那就给他一顶绿帽子,还要叫他替你顶起一个父亲的名义。妈的,怎么也没想到,曾经在我眼里引以为傲的爱情,如今早成一地鸡毛。”
“你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来说,公平吗?我们都是成年人,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林宇峰终于忍受不住,口气有些生硬。
“不负责任也是你!你既然能不负责任的播种,我就能不负责任地收获。我都说了,你自己干的那些事,你自己清楚。我看你这人,就是砍头撒血了,也丢不下那些知识分子的臭毛病。”陈冰恶狠狠地回嘴说。
这是要变脸的前奏么?或者那一路的引诱本就是一个布置好的局?
这件事如果真的坐实,那它就成了陈冰手里随时都可以挥舞的尚方宝剑。而林宇峰就得随时要随着剑花起舞。
凶险万分的处境,令林宇峰冷汗涔涔。但是他咬定了一件事,就算是身败名裂也决不去碰罪恶的毒品勾当。这里面的利害不言自明。
如果仅仅是得到一个孩子同时身败名裂,那不过是个生活作风的错误。不能算是罪行。以如今社会环境的宽容,林宇峰也不会就真得走投无路了。他想,鉴于自己在这件事上还能把住底线,爱国到最后很可能会把这件事给压住,不让他扩散开来。
想到这里。林宇峰心一横一撩被子下床了。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出自己的膀胱已经快被尿液胀破。
从卫生间里出来,林宇峰居然有种身心轻松的感觉。面对无法改编的事实,一切的担心纠结都于事无补。与其胆战心惊,不如坦然接受。
林宇峰上去问陈冰:“阿冰,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再纠结。毕竟它在你的肚子,是你说了算吧。咱们呢什么时候回深圳?”
“上午就回去。你要偷渡的事儿我帮你安排。你先去香港,再从香港去太平洋上的小国。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后,可以花钱买通官员入籍。到时候,我也带着孩子过去找你。妈的,胡博这个烂货打死不离婚的话,我也懒得搭理他了。去法院起诉,暂时不能考虑。”
“为什么不考虑呢?这个按程序,法院调解不成就会判决的。”林宇峰疑惑地问道。
“不行啊,免得他狗急跳墙。他知道我家的事情不少。我不愿意再逼自己最后弄死他。勾结奸夫谋害亲夫,这在古时候是什么罪名?”陈冰吸着烟狞笑道。
林宇峰不假思索回答:“比照谋逆,是凌迟之罪。”
陈冰这无意中的一句话,充满了信息量。
“呵呵,你还真是门儿清。要是遇到个好女人,你何老师也还在学校里教书育人。怎么会走到这里来,是不是?我也想通了,不能把事情做绝。”
林宇峰低下头去。他现在盼望的是赶紧离开陈冰,然后去向组织忏悔错误。
郝鹏已经被辞退了,目前制药厂里只剩下楚天燕一个人。尽管要面对楚天燕的眼睛,林宇峰也会无地自容,然而生活就是这么残酷。必须要面对承受各种的折磨。
林宇峰本不是个折花人,奈何总是‘桃运’当头,避之不及。凡事都是这样,尝了蜜的甜头后下面就是割舌之痛。
“是啊,这都是命中定下的劫数吧?我那个前妻,也不是天生的蛇蝎心肠。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打麻将。刚开始大概是因为下岗后,心情郁闷吧。我的一家人,她的一家人,还有罗富强的一家人,我们都是在北方矿山机械厂的人。从父辈到我们这一辈都是靠着这个国企生存。我教书的学校,以前叫矿机厂子弟学校。后来才被剥离出来归到市教育局。”
“奥?她以前在厂子里干什么?”陈冰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