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护士给林宇峰安排好了饭食之后,离开了。林宇峰就一个人依靠着床头,开始吃热腾腾的米线。
人生如梦,曾几何时他还是和楚天燕在云南吃过米线的。现在小楚赌气走掉了。这么多女性喜欢过自己,可是到现在他也不免孤家寡人。护士是不反对林宇峰吃米线的,这种东西对肠胃没有刺激性,也有利于消化。
一连几天楚天燕都没有来,林宇峰就坚持着自己去上厕所。总算是顾及他的身份,林宇峰所住的病房是单间有卫生间的。因而在小心翼翼的情况下,没有多少问题。
这些天卧病在床,林宇峰思考了很多的问题。从陈冰的辗转出逃,一直到自己伤愈之后能去哪里落脚。林宇峰都考虑过。
说句真话,再回山南省城去上班的话。林宇峰觉得挺别扭的。这么长一段日子,他几乎是在外面折腾,人家公司里的大事小情没关过多少。虽然也知道国有企业人浮于事的弊端。可他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人也在那里混日子,林宇峰心里感到很不安。那他到哪里去了。最好的办法还是留在燕京,先当辅警,然后通过公务员考试转正。
应该说凭他林宇峰立下的功劳,各级领导肯定会一路绿灯的。这也是他最光明的前途。可是林宇峰偏偏是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临到头来,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三天之后,楚天燕终于回来了。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但是林宇峰能看出来,小楚的脸色很憔悴。
林宇峰刻意把自己当成了个傻子:“燕子,你怎么来了?局里有工作忙的话,你不用再来了。这些天,我的生活完全可以自理。”
“我不来,我为什么不来?我走了,你是不是可以放心大胆勾搭小护士?”
“哎呀燕子,你怎么一来就这么开口说话啊?我哪里就色痨到那个地步?”林宇峰本来还想哄楚天燕高兴一下。可她这么对自己开口,林宇峰也生气了。
“你这个人可是个博爱的人,女人的几滴眼泪就能让你找不着北了。我和你说实话,本想这次走了,就不回来了。好像是我多犯贱一样,非缠着你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我就要看看离开了他,我能不能活下去。而且活得像以前那样阳光幸福。”
“是啊,离了我这块臭肉。你会有更好的生活。没了张屠夫还吃有毛猪不成。”
林宇峰本来要调侃几句的。他说话也习惯了自嘲。可是这几句话一出口,楚天燕倒哭起来。
“我还就是离不开这块臭肉了。一回到家我倒在床上,就会想,刻骨铭心的思念。思念我和那块臭肉一起同甘共苦的日子。多少次的死里逃生,多少次的相依相伴。这一辈子这些经历,我永远都不能忘怀。”
楚天燕说着话,就冲动地把林宇峰的头搂在怀里,贴在胸前。小楚的动作一下就把林宇峰来回到了远方的藏区。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陈冰也曾这个姿势搂抱着阿星。
林宇峰伸开自己的手臂,楼主了楚天燕的腰。两个人就这么偎依着,倾听彼此的呼吸声。
护士来了,一推门看到这一幕,马上就缩了回去。楚天燕和林宇峰赶紧松开了对方。又过了十分钟后,那个小护士才再一次前来。大家都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楚天燕故意对林宇峰说,过几天就安排他去看守所探视梁满仓。
“最高院的复核就要下来了。看起来他是等不得你自然康复后再去探视。实在不成你就做轮椅去。梁满仓的父母姐姐都来看过他了。听说他的老婆是个残疾人?”
“嗯,是个哑巴。本来和满仓也不合适的。可是满仓他在外面打工受伤了。一条腿出了问题,可能耽误了治疗吧,就成了一个拐子。后来就和这哑巴女人将就了。他还有个女儿,很小也就四五岁吧。所以我要资助这女孩读书,以后有个好的前途。不能再和他父亲那样误入歧途。”
“你说的是,到时候我计算一下,看看如何资助她吧。毕竟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梁满仓帮了你。你和他以前是怎么认识的?”楚天燕去给林宇峰倒葡萄糖水。
“我和梁满仓是偶然认识的。去年吧我和黎曼一起去山西调查。黎律师那时候正在代理麻建兵家的官司。就让我陪她去山西摸底。”
“你和黎曼,中间还有这事儿?你不会对黎曼也......她老公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楚天燕端着杯子,脸色霎时间严肃起来。
“如果我在你眼里是个西门庆,天燕你趁早离我远一点。这样你舒心我舒心。当初她叫我去律师事务所上班,你应该知道吧?”
“我哪里知道啊?我那时候和你有多少来往啊?”林宇峰看到楚天燕把手里杯子重重地墩在了床头柜上。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要焦躁症发作的样子。
林宇峰直接闭上了嘴。两个人要是这样在一起,实在是太遭罪了。不如分开,而且一分到底。让大家都解脱了。但是林宇峰如今对小楚已经说不出来刺激的话。一切的主动权都在小楚的手里。一句话,只要小楚能主动提出来性格不合,拉倒,那是最好的。
楚天燕站在那里,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能看出来她也是在压抑着巨大的情绪。
郝鹏来了,来得很是时候。一进门就看到楚天燕和林宇峰在怄气。他把手里的的皮包顺手一扔说道:“这是要干什么啊,大眼瞪小眼的。别没事找不痛快啊。”
“谁找不痛快了?你不要在这和稀泥!”楚天涯的卸货冲着郝鹏发过去。而郝鹏是历来都让着小楚的。他赶紧陪着笑脸说:“是我不对,我和稀泥了。那你说吧怎么治他?是油炸还是火烧?”
“去你的吧,满嘴跑火车。当了所长就是忘了自己姓啥了是不是?”说罢,楚天燕作势过来揪郝鹏的耳朵。
郝鹏赶紧求饶:“得了姑奶奶,你别拿老章程啊。这叫小林看到,他不想多了啊?”
“想多了怎么可能啊?人家是什么人啊,到处被美女众星捧月的,怎么会稀罕我这种普通女孩?”楚天燕还是揪到了郝鹏的耳朵。拽的郝鹏龇牙咧嘴。
“好了燕子,你给郝所长留点面子吧。别等会护士进来,再看一笑话。”林宇峰赶紧劝解道。
“那好,你心疼他,那我揪你的耳朵。”
只吓得林宇峰赶紧举起双手捂耳朵。这才把了一脸怒气的楚天燕给逗笑了。
其实要让燕子这样的女孩转嗔为喜也不难。难的是找到那把把握时机的钥匙。这一方面,林宇峰也不是个愚钝的人。只不过他心事太重,根本就不往这上面花心思。
哄女孩的手段,在林宇峰这里花样单一。
“小林,我今天来是通知你一件事。梁满仓的死刑复核下来了。就在这一两天执行了,所以今天你去看看他吧。就关在我们分居的看守所里。”
郝鹏说完这句话,又掰了一根香蕉旁若无人地吃起来了。一时间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满仓要走了。走之前,林宇峰一定要去了结自己的心愿。
“鹏哥,那就今天吧。上午还是下午,你来安排吧。”林宇峰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大口喝了一口葡萄糖水。
“好吧,我和简局汇报过。他的意思是叫你下午去。检察院、法院的人明天一早就去执行了。”郝鹏声音沉闷地说。
“好,那就下午去。我这腿脚还不灵便,少不得要一辆轮椅车。”林宇峰舔舔嘴唇,眼神空洞地望向了窗外。顿时,那一首《走西口》的信天游又传到了他的耳边。那声音高亢野性。仿佛是从远远的黄土高坡传过来的。
不久之后,“哥哥”和“妹妹”就要在地下相见了。但愿阴间没有悲欢离合。
楚天燕像是和解一样,扒了一个香蕉递到了林宇峰手里。同时她感叹道:“每每看到那些面临极刑的犯人,我们才会想起生命的无常。在你说的高满仓这个人,很有点《人生》里高加林的影子。可惜的是他的腿瘸了之后,信也慢慢滴瘸了。”
“燕子,你说的不对吧?他杀死黑四是为了给所爱的人复仇。尽管手段残忍,但是我们也佩服他的勇气。黑四这个人还被我揍过。当时在商场里,老子打得他满地找牙。”
“这个人是该死,就是不死在梁满仓手里,也会有个张满仓、李满仓弄死他。”郝鹏恨恨地说。
“对啦,小林,有件事儿我也要告诉你。”楚天燕仿佛忘掉了刚才的不愉快,她莞尔笑着坐下来,“李四亮也被判了。以脱逃罪判处李四亮无期徒刑,昨天中院才判了。这下子,李四亮要把牢底坐穿了。”
“都是白粉给害的,又一个人一个家庭毁灭了。李四亮兄妹都在坐牢,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在黄土地里刨食儿。”
“毒品毁灭的家庭太多了。不论是吸毒者和是贩毒者,最终都要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所以我们的工作和牺牲,自然有它的价值。”到这里,郝鹏的语气十分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