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峰一愣神,顺手把电视机关了,起身来吃饭。陈冰见他闷闷的,就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一会的功夫就变了脸?”
“我没事。就是看电视想起了往昔的时光,觉得心里苦涩。好久没有我女儿的消息了。”林宇峰应付自如。他在餐桌前坐下,表情很疲惫地搓了搓脸。
“呵呵,说起你女儿,我也有点想尾巴了。为了你,我把尾巴送到我爸爸那里去叫吴阿姨带着。”陈冰说。
“你把孩子接回来吧。我也不能老是住在这里。我说的是真话。咱们这样住在一起,会被别人议论的。来日方长,你要是真的愿意跟着我,我也不能就辜负了你这一片真情。”
林宇峰言不由衷地说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怦怦乱跳。这是典型的睁眼说瞎话了。这时候他还未曾想到,这个叫尾巴的小女孩会和他有什么缘分。
当初在南宁,就是因为这个小尾巴,林宇峰才会遇到她的妈妈——陈冰。现在林宇峰对小尾巴已经印象模糊。只记得那是个很漂亮乖巧的小女孩。
“有你这句话,我的一切付出就都值得。孩子经常跟着吴阿姨。管她叫奶奶,已经都习惯了。以后我们三个到海外团聚。”
陈冰说着,凤目一弯,把明澈的眼神投射到林宇峰的脸上。林宇峰承受不了这种注视,赶紧吃蒜,然后借着咳嗽低下头去。
如果是单纯的欺骗一个品质恶劣的人,林宇峰是没有这种心理压力的。但是面对对他一片痴情的陈冰,他则面临沉重的精神压力。假设能早知道此次南下的对垒对象是陈冰,那打死林宇峰都不会答应这份差事。而简爱国说不定也不会安排林宇峰前来。
所有这些不可预知的变化,都是在南下途中出现的,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此时,简爱国则应该适时地让林宇峰撤退。不能等到事情不可收拾了才去决策。这也是后来简爱国觉得懊悔的一件事。这次事件对他以后的公安工作是个很大的教训。
扯远了,回到眼前吧。
陈冰提到去海外团聚的事儿,林宇峰不愿意接茬。他咳嗽了几下赶紧低头吃面,“老何,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我们顺利地出到境外。除了尾巴,我肯定会给你再生一个。不管男孩女孩,总是我们之间的定海神针。我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陈冰思量着说道。
“什么事儿,你说吧。”林宇峰有些紧张,不知道陈冰要说什么不情之请。他抬起头扯一张面巾纸,掩饰地擦一下脸上的细汗。
“你说你好久没和你的女儿联系了。你女儿现在姓什么?”陈冰问道。
“我的女儿能姓什么,当然是姓何了。”林宇峰小心翼翼地说。
“那你把你的前妻毁容之后,她没有去给孩子改姓?”
“没有,我给她毁容也不是严重的那种毁容。只不过给她脸上留下一些记号而已。难看一点,但是也不是叫人看到吓一跳的那种。她对不起我在先。按我当时的脾气,我是想把她和罗富强一起水葬的。可是考虑到从此我可怜的女儿会没了母亲,我还是高抬了贵手。”
“那好,我需要你发一个誓。如果以后我给你生了个孩子。我要让孩子姓林,你答应不答应?”陈冰话音刚落,手里的筷子下意识地敲了敲面碗。
“为啥要姓林呢?”林宇峰诧异道。
“因为你是林二傻子啊。你说你答应不?”陈冰盯着林宇峰问道。
“就这啊?有啥不能答应的?只要你顺心,以后我也改姓林都行。反正我姓何也不会给何家门里添光彩。姓什么不一样?”林宇峰很豁达地说着,挑起二郎腿。
陈冰显然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就获得通过,愣了半天。
“老何,你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就算是进了这个行当,你本质上也是个读书人。不像是那些人,满心的江湖气,封建意识。”陈冰说完叹口气。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林宇峰禁不住念出来南宋歌妓严蕊的那首诗。
“呵呵,老何。我怎么看你都不是个道上杀伐决断的人。你比一个女子还多愁善感。”陈冰嘲笑道。
“多愁善感也是亡命之后才这样。以前我和你一样也是个老板。要不是李四亮那蠢猪为色所惑,害得老子翻船落水。我也不是这样的。我现在九死一生之后,就是觉得人生像一场梦,花开花落,自有一个造物在后面做主。”
“李四亮是谁?”
“我好像和你说过吧。我以前的合伙人,也是我的贴心兄弟。也就是李家燕的哥哥。我和这兄妹俩,好像是前生的冤家。不知不觉就混在一起了。当哥的把我推下水,当妹妹的就跟着跳下来。就是个这。”林宇峰苦笑道。
“那咱们呢,是不是也是前生的冤家?”陈冰莞尔笑道。
“也是吧,谁叫我长得这么巧合。恰好像你暗恋的那个人。”
“冤家。”陈冰叫了一声,脸带妩媚地拿筷子点了一下林宇峰的额头。
林宇峰本能地一躲,随即也苦涩滴笑了。这个女人和他狭路相逢,爱欲相缠,确实是他的冤家。
“不说这些命运无常的话了,整得自己像个文青一样。傻不傻啊?明天就找人来收拾一下壁纸,换一张淡雅的那种青花瓷的贴上。”林宇峰说。
林宇峰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看来陈冰说自己的怀孕不一定是真的。要不她也不会说什么将来叫孩子姓林姓什么的话了。很显然,陈冰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林宇峰更不会点破这个。他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行吧,这样吧明天是星期六,你来负责找人换上。”陈冰把面前的面碗推开,她不吃了。
“那你呢去干什么?你总得去选一下壁纸的花色啊。”林宇峰说。
“我去干什么,我去看我的女儿小尾巴。我原本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再生育了。像胡博这么个人,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有后代。”陈冰一说起胡博,脸色就愤恨不已。
“那这样行吗?你和我一起去装修店看好花色。干活监工的事儿算我的。”
“不用,你看着选就是了。像青花瓷什么的,我也同意,只要是色调比较清淡就好。”陈冰起身来到客厅沙发上,再一次打开了电视。
林宇峰是很讨厌这种没事就看电视的人,但是他不敢指责陈冰什么。虽然他们是情人,但毕竟不是夫妻。
情人和夫妻是有根本区别的,情人只能营造浪漫,不及柴米油盐。夫妻则不同,夫妻可以吵架,甚至打架。情人要闹到这一步,那就离着彻底分手不来往不远了。
林宇峰这一次很识相,主动收拾了剩饭剩菜,把该洗的碗筷洗干净,把餐桌用抹布擦干净。然后熄了厨房和餐厅的灯。
弄完这一切,林宇峰没有陪陈冰再一次看电视。他不声不响地扭身又去了陈冰的书房。开了灯开始在满满两个大书架上逡巡书目。
陈冰的书的大部分都是些文学书,是个典型的女文青的书房。可是林宇峰意识到,这些书仿佛是好久没有动过了。间或林宇峰也能看到几本有机化工书,那应该是胡博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