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身子几乎都搭在老李肩上，我也不想这样，可两条腿踩在棉花上一样没点力气。如果没有支撑，压根就站不住。
相对于身体，我却觉得心神反而更为劳累。
先是莫名其妙的死了一趟。拼死拼活的回来后，却得知救我的“人”永远消失了，而且正是为了救我才会落得这一下场。
虽然我之前巴不得能送她离开，可此刻我心里不仅没有一丝轻松，反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似地，堵得慌。
第一次接触这位姑奶奶，还是老王作死大半夜听老戏给闹出来的。跟其他好朋友一比，她算得上是“善良”，除了把老王折腾的不轻，也没做出啥‘要人小命’、‘找替死鬼’之类的幺蛾子。更像是一门心思爱唱戏的戏曲宅。
在我离开场里这段时间，也没听说她出来闹邪害人。直到我重新回到火葬场，才又跟她有了交集，替她把尸骨给偷了回来。她也时不时的闹出点动静。
现在回想一下，她完全没有害我的意思。甚至好像还把我当成了好朋友。找我求救，缠着要我听曲，恶作剧似地叠好床被，以及最后那奋不顾身的一推……老实说我心里有些百味交杂的滋味。我甚至连她叫啥名字都不知道。
老李用力搀了我一下，沉声说道：“瓜娃，别多想咧。人死了不能总留在阳间不走，对她来讲是个好出路。”
是啊！
她都留在火葬场那么多年了。现在走了，去投胎了，不能不算是一个好收场。道理我明明白白，可就是……就是心里难受。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随即想起这趟来的正事，急忙开口：“张哥救回来了没？”要这样还救不回张大勇，我分分钟哭出来给你们看。
“应该吧，咱们先回去。”老李点点头。
我把手塞进口袋想要拿出引魂幡。摸索了一会，我脸色大变，那杆小旗子呢？怎么不见了。刚才还在口袋里的啊！
“在这呢，快走吧。再耽搁下去，那小子可真不回来了。”店老板笑道，扬了扬手中的小旗子。
原来是给这货拿走了，我心里松了口气。
老李扶着我上了面包车，店老板收拾了一下摊子，又把大公鸡抱上了车。
这只大公鸡算起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啥说的，等回到场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再养几只小母鸡，让它潇潇洒洒的活到老死。
车子刚发动我就开始瞌睡。
迷迷糊糊的，做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梦。梦见地府的牛头要抓我回去，梦见那姑奶奶穿着好看的戏服再冲我招手，还梦见我爸拿着鞋子抽我我妈在一旁拦着……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面包车猛地一顿。我也猛地从各种怪梦中惊醒过来，到火葬场了。
老李二话不说就下了车。我也忍着痛推开门走下去。就不知道照顾一下老弱病残嘛？我心里一阵埋汰。
值班室里灯光通明，不过却一点声都没有。
我就跟在老李屁股后头，刚进屋他就突然停下，猝不及防下我差点给撞上去。
“瓜娃，你打个电话给老王，问问他把张阿勇弄哪儿去了？”老李突然说道。
我一愣，探过身子往屋里瞧。
原本靠在椅子上的张哥果然没在！我急忙朝四周看了下，根本没有他的影子。不过地上、椅子上的血迹都还在，都已经开始凝固。
“咱们拼死拼活的，最后人给丢了。”店老板在一旁说道，表情也有些严肃。
“没记错的话，今晚轮到老王值下半夜。”老李皱着眉冲我说道。老李的意思很明显，三更半夜的除了老王不会有人来，张哥不在这，那肯定是老王办得。
我不在发愣，急忙掏出手机，找出老王的手机号给拨了过去。
不出所料，张哥被老王送去市医院了。
老王下半夜过来值班室换班，发现张哥流了不少血还生死未卜，直接叫来救护车给送到了医院。他还说场长的手机关机，而我和老李的手机一直忙音都联系不上。现在就他跟陈哥在医院等着。
奶奶地，早知道就把张哥给搬到宿舍去了。差点被老王给坏了事。
张哥现在是‘死人’，送到医院肯定没得救。要是医生来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然后开个死亡证明，把尸体往太平间冷藏柜里一塞，那张哥还得真嗝屁了啊。
我们急匆匆赶到医院，就往急诊大厅冲。
这个点医院其他门诊都关了，但急诊室二十四小时都会有医生值班。而且像急性病、交通事故、需要抢救的都会走急诊。
“护士麻烦一下，刚刚救护车送来的病人，舌头断了，名字叫张阿勇。你知道在那不？”
我火急火燎的冲服务台的护士问道。
刚刚老王就大概说了一下张哥在那个手术室抢救。不过电话里不清不楚的，医院又那么大，还不如再问一下医护人员来的方便。
护士被我吓了一跳，不过很快指明了位置，“在四楼，往里一直走到头。”
娘咧，不应该是在一楼吗？我在心里骂了一声。随即大步走向电梯口，幸好电梯就停在一楼。
按开电梯门，我们仨都走了进去。
“嘶~”我浑身一颤，咋这么冷啊。电梯里温度要比外面低很多。
我扭头瞥了老李一眼。他脸色沉重的看着楼层显示灯。店老板则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垂着眼睛好像在看脚尖。
“叮。”电梯门开了。
我下意识的往外走，不过被老李一把拽住。
“还没到。”老李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是到了吗？我疑惑的看着显示灯。上面显示的数字是2。我有些糊涂的将脚收回来，顺手按了一下关门按钮。
不对啊，我只按了四楼啊，电梯怎么在二楼开了呢？外面又没有人。奇怪……我摇了摇头。
电梯门慢慢合上，我站直身体，眼睛看着显示灯。奶奶地，你倒是快点啊。
然而电梯根本没有向上移动，再次叮的一声打开了。
“我去，电梯坏了啊！”我气愤的说道，外面根本没有人，而且2楼的显示灯也没有亮。
去！二楼的显示灯亮了，发着红光，我愣愣的拦着楼层按钮。我、老李、店老板根本没有按。
电梯门再次慢慢合上。
刚合上一半，老李就伸手拦住电梯，开口沉声道：“我们走楼梯。”
随后老李迈步走了出去，店老板跟在后面，他一直低头看自己的双脚，好像有什么东西一般。
没有多想，我也跟了出去。真倒霉，这个时候电梯竟然坏了。在我走出的一刹那，我猛地一回头，汗毛管子全都站了起来，毛骨悚然。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我，阴冷的盯着我。
电梯里什么人都没有，直到电梯门合上，心悸都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