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阳台上看向对面。
旁边阳台上都或多或少地挂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栏杆上还摆着些兰花啊多肉啊之类的小植物。
唯独王力家对面那个,整个阳台看上去空空荡荡,墙壁有些发黄,还有几条明显的水渍。
锈迹斑斑的晾衣架早就断了,一头还挂着,一头杵在阳台栏杆上。旁边几个没有搬走的花盆也早就空了,灰蒙蒙的。
房间通往阳台的门也已破旧不堪,从挂了蛛网的破洞看进去,空荡荡黑魆魆的一片,看得不是很清楚。
虽然有阳光洒在阳台上,但看起来没有丝毫生机活力。
那时候的阳台不像现在都采用透明的钢化玻璃护栏,用的都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围栏,面上还贴着或奶白色或暗红色的瓷砖,这在当时还挺高档的。
所以从三楼阳台看过去,由于视线被对面阳台护栏遮挡,只能看到对面的上半部分。
如果没有树木遮挡,从我们这个角度看下去,对面的一楼二楼简直是一览无遗,甚至连房间里的情况都能看见一点。
换句话说,案发当时,当年刚十几岁的小王力就算刚好在阳台上玩耍,也不见得就能看到对面五楼的情况,而受害者在自己家阳台上,则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们这边的。
警察的卷宗中明明白白地记录着,通过大量刑侦手段检测得出结果,受害者家中的阳台就是“9?11碎尸抛尸案”的第一现场。
我有点懵,作为凶杀案受害人,心里最痛恨的一定是凶手。
其怨念最主要的针对者也必定是凶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人也是死者“念念不忘”记恨到现在的呢?
难道,是见死不救!?
王力说自己没有目睹凶案现场,甚至在事后五年时间里都对此事一无所知,王力看着也不像是个会说谎的人。
退一万步讲,时隔十几二十年,他也根本没有再撒谎的必要。
我记得有一次跟老李闲聊时,他怎么跟我说:怂娃,以后遇到邪性的事你别掺和。跳楼车祸凑热闹,人家指不定找上你咧。
人死亡后啊,浑浑噩噩的。哪能像正常人一样思考?可以说它们呐,是不讲道理的,做出来的事情也是不可理喻的。
水鬼找替身,长辈死后头七回门把晚辈带走了,这些事情呢,其实就是这么个理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可以解释了。
王力没有撒谎,他没有目睹凶案,但在凶案发生当时,受害者曾见过王力,并牢牢记住了他!
我在脑海里把凶杀案重新推演了一遍,细思恐极!
试着想象一下。
十多年前夏末的一天,你家正对面五楼的阳台上,一个身材青春、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被人一刀砍倒在地,在这之前她可能被强迫服下了什么药物,无法出声呼救。
而凶手有可能头上套着面罩之类的物件,以至于年轻女子根本无从分辨是谁对她下的狠手。
也有可能之前在房间里,这位年轻女子就已被凶手百般凌辱,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逃到阳台,正准备呼救,却被凶手发现追上打倒在地。
然后年轻女子被凶手带往其他地点进行分尸,烹煮头颅、内脏。也有可能就在这五楼阳台上,心理极度变态的凶手拿出之前就准备好的手术刀,一刀刀将这名年轻女子分割成了2000多片……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11岁的王力正在自家阳台上玩耍,根本不知道对面阳台上正发生着惨案。
年轻女子被砍倒在地的一瞬间还未彻底失去意识,她从阳台的下水洞里看出去,看到了对面3楼阳台上,抱着一把水枪玩耍的天真儿童。
小王力在玩耍时左顾右盼,有可能与死者有过极为短暂的目光接触,然而,他并未察觉。
就是这么一眼,王力的影子就深深印在了死者程艳华的印象中,并足足延续了将近二十年。
再加上死亡后浑浑噩噩,没法再像生前那般理性,因此在火葬场发现了这位“见死不救”邻居,“它”就不管不顾地对他发起了攻击。
……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个人推测,有许多主观臆测的成分在里面,根本做不得准。
但凭我手头所掌握的资料线索也只能推测到这一步,再无法深入,线索到了这里再一次断掉了。
我回到宿舍后,仔细整理了案情的思路,把我自己之前在网上搜集到的材料,以及近些日子从警察卷宗中看到的,还有自己推演出来的结果进行整合,对这悬而未决十多年了的悬案进行了主观还原。
当晚,我坐在老李床边上一直守到后半夜,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马上就要睡过去的当口,我再次被那阵已经有点熟悉了的呜呜呜的哭声惊醒。
“它”又来了。
我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白蜡烛点上,还烧了点纸钱。
这次点得很顺利,蜡烛点上后没像上次那样一次次被吹灭。简单祭拜了一下,我坐在老李床边就开始讲这些天来我的调查结果。
看起来是讲给老李听,其实是讲给他身上的“它”听。讲的过程中,我的讲述一次次被“老李”凄厉的哭声打断,窗户也哐当哐当地不停摇晃作响,可以想见,“老李”心中有着如何的委屈与怨恨。
十七年啊!两千多刀啊!
“老李”变得极其暴躁,脸色铁青,嘴里发出嗬嗬嗬的怪声,眼睛越陷越深,本就干瘦的脸上好像凭空出现了两个大窟窿,双手使劲地拍打着床板。
床紧挨着的那面墙上,隐约可以看到一块古怪的模糊黑影。好像是一颗留着一头长发的头颅,不断扭曲变化着。
我心里怕得几乎要喊出声来,紧紧的环抱胳膊强做镇定,深深陷入手臂还在微微打颤的指甲早已出卖了我的紧张。
这时候哪还有退路,我闭上眼睛,战战兢兢地讲完案件的调查结果以及我的推测。
“冤有头债有主!老李和你无冤无仇,还时不时会祭拜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我牙齿不断打颤,硬着头皮劝道。
一阵死寂的沉默……
没多久,“老李”的哭声开始慢慢移动,刚开始是飘到了门边,一会又飘到窗子附近,再后来又到了窗外的那棵大柳树下,直到最后一直到了后山那边,声音才慢慢听不见了。
床上的老李呼吸声也慢慢恢复正常,变得节奏适中有力,脸上的血色也慢慢恢复,还香甜地打起了呼噜。
“娘咧,吓死我了。”我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案子直到现在仍是桩毫无头绪的无头悬案,材料太零碎,线索太复杂。
这些年来,警方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派出大量刑侦专家都没有侦破的无头悬案,我当然没有能力破解。也只能寄希望于警方能够早日将真凶捉拿归案,让被害人的冤魂也能够早日得以安息。
也许,“它”甚至有可能并不是受害者,因为它附上老李身后,并未说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来。
“它”自己都有可能不知道凶手是谁。“它”可能只是一段错乱的记忆,一团不愿散去想要含冤陈雪的执念。
陈年尸块至今依旧静静地停放在小阴房的冷藏柜中,或许某一天,凶手被追捕归案,“它”才会最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