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阴阳先生”四个字,座上的人无一例外,都瞧了我一眼,仿佛阴阳先生和江湖骗子是一回事儿,廖金娇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沈一涵趁机把手从我的手底下抽走。
我心道:这些现代医生一遇到科学解释不了的疾病就往精神病上引,反正病人无法正常沟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落个死无对证。
我问道:“我那位同行怎么说?”
我这一问,大家都被我这坦然的态度逗得噗嗤一笑。
连李局长也忍不住莞尔,说道:“这位阴阳先生只看了一眼,就断定杨静不是所谓的突发性精神分裂,而是。。。。。。被吓疯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看来,所谓某人被“吓疯了”远比“吓死了”要恐怖的多,毕竟死亡也是一种解脱,是一种忘记苦难与记忆的解脱方式。而“吓疯了”则不然,我们所谓的“疯子”或者“精神病人”,他们有的行为颠倒,有的张牙舞爪,有的歇斯底里,更有甚者甚至打人骂人,我觉得这些病人的临床反应都在我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这些并不是最恐怖的,最让人胆寒的莫过于自言自语。这种症状看起来和老年痴呆差不多,他们仅仅是自己坐在角落里,自说自话,不打扰谁,不侵犯谁,但这恰恰是最恐怖的。
你可设想一下,一个人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自言自语呢?说明有人跟他说话,他才会有问有答,只不过跟他说话“那个人”是我们用肉眼看不见的,而“精神病患者”能看见,这太恐怖了。
有人见到精神病人或者疯子都觉得他们恐怖,见到他们往往选择绕道而行,殊不知,这些人虽然恐怖,但他们也是可怜人,因为他们看到的世界和咱们不一样,他们一直生活在一个常人不能理解的世界里面。
如果有朝一日,科学技术可以进不到通过某种仪器显示精神病人的脑中的情景,我想那一定是个光怪陆离,歪七扭八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阴阳颠倒,人畜不分,你的妻子可能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光棍,你的仇人会变得和蔼可亲,你的孩子可能在你看来是某种可怕的动物,你的老师是鬼,同学是桌椅板凳,领导是怪物。。。。。。这是个扭曲的精神世界,如果你看到的也是这些,你能保证自己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的说话上班吗?
桌上的众人看见我一言不发的若有所思,还以为我被杨静的事情吓坏了,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有的人甚至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一凡,一凡。”廖金娇叫了我几声,这才把我从想象之中拉回到现实。
我环顾众人的反应,微微一笑,说道:“大家是不是以为我被吓到了?”
李局长为避免尴尬的局势,毕竟有求于我,急忙端起酒杯,说道:“杨静的事确实有些诡异,任何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得不轻,何况张兄弟这么年轻。。。。。。”
“不,李局长,我不是吓怕了,只是有些自己的想法。。。。。。”接着,我把自己刚才的所思所想说给大家听,大家都觉得我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有秘书小唐显得有些不屑,一脸的不以为然。
“怎么了,唐秘书,您觉得我说的没道理?”我追问道。
小唐笑着说道:“倒不是觉得没有道理,只是我觉得李局长和大家说的。。。。。。。未免。。。。。。未免有些。。。。。。”
“有些危言耸听?”这里廖金娇脾气最直,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一语道破唐秘书的言外之意。
唐秘书看了看李局长和我,尴尬的点了点头。
我一声苦笑,李局长则显得有些生气,斥责道:“小唐!没大没小,张兄弟是咱们请来的客人,更何况,那些事情都是大伙亲自经历过的,你以为咱们珊瑚岛最近经济不景气没有原因吗?难道我会以堂堂局长至尊在酒桌上胡说八道?你以为我在这儿讲鬼故事哗众取宠,吓唬人玩儿呢?”
这一番连珠炮似的发问,把刚刚参加工作的小唐秘书吓得不敢说话,一张圆圆小脸憋的通红,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端着酒杯欲言又止。
一开始我还以为李局长是为我着想,替我出头,话都说完了才发现,人家是维护自己的尊严,中国人这种官本位思想最要不得,看着眼前这位小唐秘书,二十四五岁年纪,生的花容月貌,穿着职场常见的小短裙,皮肤黝黑但并不是那种农村的土气,而是健康的黑色,还带着一丝大学生的稚嫩,我不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这么多人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被上司说的下不来台,我急忙说道:“不不,唐秘书的话也不无道理,我自打学道以来,斩妖伏魔,替天行道,遇到过不少不信邪的朋友,这也难怪,大家都是接受马哲那一套体系成长起来的,不信鬼神之说也是情理之中,李局长您息怒。”
李局长一见我出来化解,气也消了一大半,只顾低头喝酒。
我问道:“唐秘书,我听你口音,似乎是东北人。”
“嗯,我是黑龙江的。”
“好地方,白山黑水,风雪养人。”
“我说话东北味很重吗?”唐秘书小心翼翼的问道。
廖金娇笑道:“东北味倒是不重,但是能一下子听出来。”
“嗯,东北三省里,辽宁人东北口音最重,你们看电视上那些演员明星,一张嘴就是东北大碴子味儿,就可以断定是辽宁人。相对的,吉林和黑龙江人的话就更接近普通话。”唐秘书解释道。
这套理论我深以为然,并且觉得,全国诸多方言里面,最具感染力也最容易分辨出来的就是东北话,从某种程度来讲,东北话的辨识度比粤语还明显。不知道为什么,我骨子里就对东北人有种先天的亲近感,再说,这唐小姐虽然身材矮小,但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越看越耐看,我正看得出神,突然听见耳边李局长说道:“张兄弟,你是哪里人?”
“我祖籍是江西鹰潭人。”我答道。
李局长一听,眼神中一道亮光,点头赞许道:“怪不得,怪不得。”
小唐秘书虽然刚刚挨过骂,但是公务员体制内,站队是半分马虎不得的,急忙给局长圆场,问道:“局长,什么怪不得啊?”
“听说道家圣地龙虎山就在江西鹰潭市,张兄弟是根红苗正的茅山传人啊。”
其实我的道术完全来源于我三叔,至于他的那一套是不是从龙虎山学来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这位李局长看似脑满肠肥,挺着个大胖肚子,但文化水平还不错,居然还知道江南龙虎山是道教圣地。
我点道:“不错,龙虎山确实是道教圣地,传说道家正一道祖师天师张道陵就是在此得到,‘道大成而龙虎现,遂名龙虎’,这里也是全国著名的丹霞地貌风景区。大家有机会的话,欢迎去旅游啊。也算为我家乡的旅游事业略尽绵薄之力了。”
李局长有求于我,别说我是来自龙虎山,就是我说我来自北朝鲜,他也照样会夸得天花乱坠,更何况这位局长本身就口才不错。
不过我这番话说的很滑头,我既没承认我是张天师的传人,又没有撒谎。
众人听说我是张天师的传人,一个个都肃然起敬,投来了崇敬的眼神,连廖金娇和沈一涵也是第一次听说我的祖籍。
我长得一张大众脸,属于放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类型,此刻得到这些人的赞扬,廖金娇也把我在黄郎山力抗群狼的“光辉事迹”说给大家听,唐秘书也不时的偷看我,一定在想象不出来我这人相貌平平居然有这么大本领,不禁有些飘飘然。
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道:“那些事不过是小事一件,李局长,您接着说珊瑚岛的事吧。”
李局长拍了拍没几根头发的脑门,笑道:“看我这张嘴,越说越远,咱接着说正事儿。”
我不禁有些生气,靠,提我的身世就不算正事儿了?
“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唐秘书急忙提醒,“您说到杨静。。。。。。”
“对对对,杨静被吓疯了,不仅语言毫无逻辑,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后来那个。。。。。。那个阴阳先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才让杨静稍稍好了一些。”
“痊愈了?”廖金娇追问。
“痊愈就好了,这孩子虽然不在乱摔东西,但是开始胡言乱语,边说边哭,说什么有个老太太要拉着她下湖里,前一段时间我们的人还去医院探望过她,杨静的眼神里流露出常人无法描述的惊慌和恐惧,我以前学过话剧表演,那种眼神,绝不是能演出来的。从那天以后,我也开始信了这些东西,不久前,我老婆去东南亚旅游,还从泰国的卧佛寺里给我求了一尊佛牌。”说着,李局长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光灿然的佛牌,白金的底牌,上面用缅甸玉雕着一尊小小的佛像,别说这佛牌的宗教价值,单单这块玉就价值不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