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个送亲队伍中偷偷对我笑的人,也是刚才把这些送亲的人吊死的人。
可当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我根本没有时间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他的脸在我脑海中的样子始终模糊不清,经历了刚才这些后,我心里对这个人的感觉变得又怕又恨,怕的是他料事如神,神出鬼没,恨的是他屡屡戏弄于我。
刚才在镜子里看到小涵的谛听兽在荒郊野外的画面,虽然知道那一定是个幻象,但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小涵身上,都会引起我的高度紧张。
我走出这间阴森诡异的洞房,天空中的血月依然高高悬挂,偶尔有一两朵云烟飘过,更显得可怕。
突然,背后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我回头一看,只见洞房里那对红烛从桌子上落下,其中一个拉住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被子上,小火苗立刻便成燎原之势,将整个床铺点燃。
那对小夫妻的尸体就在那张床上,身上穿的衣服被点燃,新娘子的一头长发也被烧得“呲啦呲啦”的响。
看到这一幕,我有些不忍心,这对小夫妻新婚燕尔就被吊死,尸体现在又要被烧毁,我有心把火灭了,可真个院子里都找不着一点点水源,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梳妆台、桌椅、门窗,随后整个屋子都燃烧起来。
我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心思考虑怎么把人家尸体抬出来,还是想去找谛听兽和小涵的为妙。
我走出几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我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那对吊死的小夫妻此刻就站在屋里,透过窗户朝我招手。
他们被烧得衣衫不整,面目全非,居然还能站起来,尤其是那个新娘,脸上的表情居然在笑,但笑得样子十分不惹人喜欢,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擅长对付妖魔鬼怪的我,居然会对整个院子产生一种强烈的恐惧,还是先走为妙。
我纵身一跃,跳到外面,这时候不知道从里吹来一股风,本来这屋子已经烧得四分五裂,火势被这股风一带,连整个院子都被烧着了,火势越来越猛,我急忙跑到远处,站在一个土坡上看着这座古色古香的院子顷刻间被烧得面目全非,不知道是是喜是忧。
周围一片荒凉,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小涵和谛听兽,这里是我和小涵的梦境,这个世界是在梦魔统治之下,可以说无情无尽,我不敢再走,生怕自己不知道方向,黑暗之中越走越远,到时候小涵可就更找不到我了。
幸好有谛听兽陪她在一起,让我不至于太担心,就算梦魔想要害他,谛听也不会袖手不管。
谛听,谛听。
谛听兽善于听辨世间的一切声音,也就是说谛听也能听到我的心声?说不定此刻谛听正在找我,我可千万不能在什么也不顾的瞎走一气。
想到这里,原本心烦意乱的自己瞬间宁定了下来,当下盘膝坐在一个小土坡上,把真武剑在身边一插,一边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院子,一边等着谛听兽和小涵前来找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所宅子被烧得面目全非,所剩无几,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哀切的哭声,那声音非常悲切,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天地间第一大悲惨的苦事一样,听得我都想陪着她一起哭。
我本来只想静静的在这里等着谛听和小涵的声音,不理会周围乱七八糟的事情,但那哭声时不时的传进我耳朵里,起初我念起《静心咒》,还能抵抗的住。
但后来从一个人的哭声变成一群人的哭声,那绝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几个人,十几个人在一起防身大哭,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悲切,听得我心烦意乱。
我不禁有些诧异,我是纯阳之体,信念足够虔诚,又有真气护身,只要念起《静心咒》,完全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可是却抵御不住这种哭声。
没过多久,我就听得烦躁不安,几次想要站起来瞧个究竟,但心底有个念头再告诉自己:这是梦魔的诡计,故意引我上钩,千万不能上当!
但有任何异动就想要看个清楚,这是好奇心在作祟,更是人的本性使然,不是任何经文咒语能化解的了的,现在与其说我是在和声音作斗争,都不如说是在和人性作斗争。
我闭起眼睛,默默念起《心经》,这套经文是我学道以前就开始背诵的,篇幅短小,合辙押韵,走就背的滚瓜烂熟,但当时只觉得好玩,就当成一种娱乐手段,毕竟我小的时候还是物资极具缺乏的年代。
直到跟随三叔学道以后,才逐渐明白,原来《心经》里面包含了广大无边的智慧,也逐渐理解了经文里的一些深刻内涵,因此现在默念起来效果非常好。
渐渐地,我开始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音,用充耳不闻来形容毫不为过。
心中一喜:这下我能安安生生的等待小涵和谛听兽了。
可没等我高兴多久,那哭嚎的声音从我心里传出来,似乎我心里有个人在哭泣,哭的凄恻哀婉,苦不堪言。
我忍无可忍,终于睁开眼睛转过身子,只见不远处有一点点亮光,那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我一步步的走过去,这里是梦境,一切都由梦魔掌控,我千万不能太过鲁莽。
我缓缓走过去,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荒野,没有一花一木可以遮挡住我,我只好伏低身子,和之前偷偷跟踪送亲队伍一样,鬼鬼祟祟的接近。
这些人大概有不到二十个人,男女老少,都跪在地上,一个个哭的死去活来。
哭分成三种,有声无泪叫做“嚎”,有泪无声叫做“泣”,声泪俱下才能称之为“哭”。
眼前这些人个个都哭天抢地,前面是一个墓地,中间有个火盆,众人一边哭一边往火盆里投放之前冥币,我在远处看到的那个微弱光点,就是从这个火盆里面发出的光芒。
看样子是这群人在上坟,一般上坟有人哭,也不可能一家十几口全都哭的声泪俱下,总得有几个人在旁边劝慰,但奇怪的是,这里的十几个人都在哭泣,一边哭泣一边低语,时不时还有人附着耳朵说话。
他们哭泣的声音响彻云霄,说话的声音却小的让人听不着,显然是不想让我这个外人看见了。
他们有的披麻,有的戴孝,有的低着头,有的侧着身子,唯一的共同的就是都有意无意的挡着脸,不让我看清楚他们的长相。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差点儿坐在地上,眼前的情景是一群人披麻戴孝的哭泣,旁边是我这个小道士偷看。
这不就是第六幅画上的情景吗!
又被那幅画说中了,这个画画的人竟然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我后退两步,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上去瞧个究竟,还是事不关己,溜之大吉。
我心中暗骂:这些人可真怪,明明是他们把我引过来,现在说起话又不想给我听到,难道是想害我?
一想到这里,我神色一凛,右手自然而然的摸了摸腰间的真武剑,但这些人始终都是边哭边低声商量着什么,并没有什么别的过分举动。
我心痒难忍,但又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冒然开口多有不便,我一狠心,发足就想往刚才的土坡上跑,可刚迈出一步,突然觉得落下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我回过头,情不自禁的看了看墓碑,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但中间那张黑白色的遗照,我却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相貌丑陋的中年人,穿的倒是挺喜庆,虽然是是黑白颜色的照片,但从衣服上的花纹来看,明显是一身婚礼上的衣服,正在朝我笑。
这人的样子依稀有些面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天呐!
这个死人就是那个在送亲时候偷偷对我笑的人,也是屋子里吊死的人里唯一一个不在现场的人,说不定也是那个画画的家伙!
想到这里,我再一打量,这些男男女女,背影都很眼熟,又数了数人头,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
这些人就是那个送亲队伍,只不过换了身衣服,只不过那个朝我笑的人死了!
我觉得自己遭到了戏弄,一怒之下,正想拔剑,人群中的一个小孩子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我神色警觉的后退一步,这个小男孩儿相貌丑陋,一脸的晦气,就是刚才那个被吊死的矮小新郎。
我“哼”了一声,颤颤巍巍的道:“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我不该死。。。。。。”男孩儿突然充满深意的朝我一笑,“该死的是你!”
我以为这人要动手,我把真武剑拿在手里,左手掐个剑决,严阵以待。
哪成想这个小男孩儿说完以后,竟然自己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但周围的人还都在哭,对我们两个人的对话充耳不闻,仿佛我们两个都是空气一样。
直到这个小男孩儿笑了一会儿,才有一个老婆婆站起来,走到那个孩子身前,责骂道:“你这孩子,没大没小,怎么随便跟人开玩笑!”